战地医院的昼夜被伤痛和忙碌切割得支离破碎。张彬大部分时间仍随侦察连行动,但那份“紧急征调权”让他频繁出现在医院区域。有时是运送重伤员,有时是王雷连长特意让他“去看看有没有能搭把手的”,其中深意,彼此心照不宣。
张彬乐得如此。医院的环境虽然惨烈,却让他体内那躁动到极致、亟待突破的气血,在一次次专注的救治中得以稍许平复和凝练。那层薄膜已薄如蝉翼,只差最后临门一脚,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安静环境。
更多的,是因为陈雪。
她总是忙碌着,像一只不知疲倦的蝴蝶(虽然这个比喻与战场格格不入,却是最真实的观感),穿梭在痛苦的呻吟与绝望的气息之间。她的额头常带着汗珠,手指因为频繁清洗和接触消毒水而有些发红破皮,但她的眼神始终清澈而坚定,带着一种抚慰人心的力量。
张彬通常会沉默地帮忙,搬运伤员,更换绷带,调配药粉。他的动作精准高效,往往能提前预判医生护士的需求。陈雪很快习惯了他的存在,两人之间形成了一种无言的默契。
一次,处理完一批冻伤伤员后,难得的短暂间隙。两人坐在帐篷外的物资箱上,捧着热水缸子暖手。夜色清冷,星斗满天,远处偶尔有炮火的闷响传来。
“你的止血散,效果真好。院长都想找你讨配方了。”陈雪轻声说,呵出的白气模糊了她的侧脸,“那些老中医看了都说是古方改良的,妙极了。”
“家里老人瞎琢磨的,运气好。”张彬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黑影,语气平淡。
陈雪转过头,看着他被星光勾勒出的硬朗轮廓:“张山,你总是这样。好像什么都懂,什么都做得好,却又把自己藏得深深的。”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你就像……就像这片黑夜里的一座山,看得见,却摸不透里面藏着什么。”
张彬沉默了一下,没有接话,而是反问道:“你呢?北平医学院的高材生,为什么非要到前线来?这里很危险。”
陈雪握紧了温热的缸子,眼神望向星空,仿佛在寻找什么:“我爷爷是中医,父亲是留洋回来的西医。家里都说,学医是为了救人。可我觉得,如果学的医术不能用在最需要的地方,不能救最该救的人,那还有什么意义?”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理想主义的光芒:“他们在这里流血牺牲,保卫国家,我学的这点东西,如果能让他们少流一滴血,少受一点罪,哪怕只能多救一个人,那我来这里就是值得的。也许很傻吧?”
“不傻。”张彬的声音低沉却肯定,“很了不起。”
陈雪微微脸红了一下,幸好夜色遮掩了。“那你呢?你枪法那么好,身手那么厉害,留在侦察连肯定能杀更多敌人,为什么还愿意花时间在这里……做这些琐事?”她终于问出了藏在心里很久的疑惑。
张彬沉默了片刻,缓缓道:“杀人,是为了让该活的人能活下去。”他想起了长津湖边的冰雕,想起了无名高地上的决绝,“救人也一样。目的没什么不同。”
他的话简单,却带着一种沉重的力量,击中了陈雪的心。她怔怔地看着他,仿佛第一次真正触碰到这个神秘士兵内心的一角。
“有时候我在想,”张彬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深思,“现在的医术,对外伤感染的处理还是太被动。为什么不能有一种药,能主动识别并杀死所有进入伤口的病菌,而不是靠人体自身去硬抗?为什么不能直接替换掉损坏的器官,就像给机器换零件一样?”
陈雪惊愕地睁大了眼睛,这些想法在她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却又带着一种匪夷所思的吸引力:“这……这怎么可能?杀死所有病菌?替换器官?这……像是科幻小说。”
“也许现在不可能。”张彬目光深邃,“但未来呢?也许有一天,医学的发展会超乎想象。预防会重于治疗,许多现在的不治之症,未来可能一针就能解决。”
他偶尔透露出的这些零碎、却远超时代的医学见解,总是让陈雪陷入长时间的思考和震撼。她无法理解他的知识来源,却能感受到那背后磅礴的、对生命未来的某种洞见和期盼。
“如果真有那么一天……”陈雪喃喃道,眼神有些迷离。
“那也需要有人先守住现在。”张彬接话道,将目光从星空收回,落在陈雪脸上,“没有现在,就没有未来。你们守住生命,我们守住防线。都是守护。”
“守护……”陈雪细细品味着这个词,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和难以言喻的共鸣。她觉得,和这个叫张山的士兵聊天,总能让她跳出眼前的血腥和困苦,看到更远、更广阔的东西。
两人的交流渐渐多了起来。有时是关于某个伤员的病情讨论,张彬总能提出一针见血、看似离经叛道却极其有效的建议;有时是关于战争的看法,张彬冷静而深刻的分析常常让陈雪深思;有时,只是安静的陪伴,在忙碌的间隙分享一块烤土豆,或者一缸热水。
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愫,在硝烟与药水味之间,在生与死的边缘,悄然滋生。它不同于后方的花前月下,而是建立在共同的理想、彼此的欣赏和战火淬炼出的信任之上。
张彬欣赏陈雪的善良、坚韧和那份未被残酷现实磨灭的理想光芒。陈雪则被张彬的强大、神秘、偶尔流露的深邃思想以及那深藏于冷硬外表下的温柔所吸引。
但他始终保持着一步的距离。他的秘密太多,来历太大,未来的路也太凶险。那层薄薄的窗户纸,谁也没有去捅破。
一次敌机空袭过后,医院一片狼藉。陈雪在抢救伤员时差点被弹片击中,是张彬猛地将她拉进掩体。爆炸的气浪掀翻 的器械,硝烟弥漫。
黑暗中,陈雪的心跳得飞快,一半是惊吓,一半是因为张彬紧紧护住她的手臂传来的温度和力量。
“没事了。”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沉稳依旧。
“……谢谢。”陈雪低声说,没有立刻挣脱。
那一刻,仿佛有什么东西变得不同了。
张彬缓缓松开手,退后一步,重新拉开那道无形的界限。“我去看看外面。”
看着他消失在硝烟中的背影,陈雪轻轻握紧了手掌,仿佛想留住那片刻的温暖和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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