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彬提出的三角定位建议，在钱思明的推动下，经过严格的技术可行性论证和保密层级审批，最终获得准许。代号“溯源”的协同观测行动随即启动。这项行动被纳入“三十三天”空间站计划安全保障框架下，对外严格保密。
“苍穹之眼”地面观测网络几个关键站点的大型天线，调整了仰角和指向，其附带的空间电磁环境监测单元，锁定了“凌霄殿”运行的轨道空域，开始以更高的采样率和特定的滤波通道，捕捉可能存在的异常磁信号。指令通过加密线路下发，协调着分散在全国各地的观测力量。
与此同时，航天部门内部对后续一颗“红星”系列科学探测卫星的发射预案进行了微调。这颗卫星原本搭载用于探测地球磁层和太阳风相互作用的磁力计，其预定轨道经过计算，恰好能在特定时间点，与“凌霄殿”及地面观测网络形成有利的几何夹角。技术人员根据张彬提供的信号特征参数，预设了卫星磁力计的数据采集模式，准备在入轨后对目标空域进行重点“扫描”。
困境在于协同的复杂性和信号的极度微弱。将地面网络、在轨的“凌霄殿”、以及尚未发射的卫星这三个不同平台、不同精度、不同噪声水平的观测数据融合在一起，并从中提取出那若有若无的信号，是一项巨大的技术挑战。这需要精密的时序同步、统一的数据格式标准，以及强大的后端数据处理能力。
张彬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数据处理中心。他参与制定了多源数据融合分析的详细流程。超级光脑的能力被他无形中运用到构建数据比对模型和优化滤波算法上，使得处理效率远超当前时代的普通计算机。他没有喧宾夺主，而是以建议的形式，引导数据处理团队朝着正确的方向探索。
冲突在等待中发酵。地面观测网络首先传回了海量数据。初步分析显示，在“凌霄殿”报告异常信号的同一时间段，某些地面站点也确实记录到了难以解释的、与背景噪声频谱特征不符的微弱电磁波动。但由于信号太弱，且受到电离层变化和地面干扰的严重影响，单靠地面数据无法进行有效定位。
时间一天天过去，那颗承担关键任务的“红星”科学卫星终于发射升空，并顺利进入预定轨道。
当卫星经过目标空域，其磁力计按照预设指令启动高灵敏度模式，并将采集到的原始数据打包下传时，整个“溯源”行动小组的成员都屏住了呼吸。
数据被快速导入处理中心。张彬站在主控台后方，看着技术人员将“凌霄殿”、“苍穹之眼”数个站点、以及“红星”卫星这三个不同来源、不同时间戳的磁力数据，进行严格的时间对齐和坐标转换，然后输入到根据张彬思路构建的联合分析程序中。
屏幕上，代表三个观测点位置和信号接收时间线的虚拟坐标轴不断延伸。复杂的数学运算在机器内部轰鸣进行，滤除着各自平台的本地噪声和已知的空间环境干扰。
收获在漫长的计算后，以一种令人意外的方式呈现。
数据融合的结果逐渐清晰。代表信号波前的曲面，并未如同许多人预想的那样，指向深邃的太空，或者近地轨道上的某个未知物体。相反，经过反复计算和误差修正，所有数据交汇指向的，是一个来自下方的源点——地球本身。
更准确地说，初步锁定的方向，指向了北美大陆的内陆区域。
数据处理中心内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寂静。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定位精度多少？”钱思明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负责计算的技术员看着屏幕上的误差椭圆，回答道：“钱老，由于信号极其微弱，且基线长度和观测角度限制，目前只能将源区缩小到一个约十五万平方公里的椭圆形区域内。具体坐标……初步判断位于北美大陆内陆，大致在……这片区域。”他在旁边的地图屏幕上圈出了一片范围。
困境并未解除，反而变得更加复杂。定位精度有限，无法确定信号源的具体地点，甚至无法判断它是位于地面，还是地下，或者低空。但一个确凿无疑的收获是：他们确认了一个来自潜在对手领土内的、未知的、非自然的周期性空间磁场扰动源。
这不是自然现象，自然现象不会呈现出如此规整的周期性，并且能量形态也不同于已知的地磁活动。这更像是一种……人为活动产生的泄漏，或者某种特殊装置运行时的副产物。
这个发现，让事情的性质瞬间发生了变化。从纯粹的科学研究，隐约触及了更为敏感的领域。
张彬凝视着地图上那片被圈出的广袤区域，大脑飞速运转。五十年代，北美内陆，非自然的周期性空间磁场扰动……几个关键词在他脑中碰撞。
他没有说话，转身走向资料室。他拥有一定的权限，可以调阅部分非核心的地理情报和公开科技资料。
在堆积如山的档案和地图中，张彬开始有目的地搜寻。他回忆着前世碎片化的信息，结合这个时代可能流传的某些传闻。他的手指划过北美大陆的地形图，掠过沙漠、山脉和平原。
最终，他的目光停留在内华达州南部一片荒凉的区域。那里有一个在极少数航空地图和内部资料上会有模糊标注，但在公开信息中几乎不存在的地点。一些流传于飞行员和探险者之间的零碎传闻，将其与神秘的飞行器测试场地联系在一起。
钩子在此刻猛地绷紧。
张彬调出的那份陈旧的地理情报资料摘要上，对该区域的官方描述语焉不详，仅标记为“限制空域”和“军事管制区”。但在备注栏里，有一个用铅笔写下的、非正式的代号，字迹有些模糊：
“Area 51”。
他的手指在那个代号上停顿了片刻。传闻中的“51区”。信号源的大致方向，与这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点，高度重合。
这仅仅是巧合，还是……
他将这份地理情报资料的复印件，连同“溯源”行动的初步分析报告，一起整理好，放入待提交的档案袋中。下一步该如何行动，已经超出了他一个技术顾问的权限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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