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的风裹挟着喜讯,像柳絮般吹遍了小县的每个角落。连巷口摇着蒲扇下棋的老头们,谈论的都是虞家那个有出息的闺女,被上海那个顶有名的复旦大学录取了。这消息是县里的光荣,是茶余饭后最新鲜的谈资,自然也一字不落地,钻进了机械厂家属院那扇油腻破旧的窗户里。
窗户后面,是周丽。
此刻,她正缩在逼仄、闷热得像个蒸笼的厨房里。空气里混杂着劣质油烟和剩饭菜的馊味,但她仿佛闻不到,所有的感官都被胸腔里那口沸腾的恶气占据了。她听见外面传来邻居大声议论虞小满的声音,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针,扎进她的耳朵里。她死死咬着后槽牙,牙龈酸胀,几乎尝到铁锈般的血腥味。为什么那天在河边,没有淹死她!
曾经的周丽,是县里一朵招摇的红玫瑰,最爱穿着紧绷绷的红裙子,头发烫成时髦的大波浪,踩着高跟鞋,所过之处留下廉价的香风和男人们追随的目光。可如今,那朵玫瑰被踩进了泥里,碾碎了。她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打着歪扭补丁的蓝格子衫,袖口沾着油污。曾经精心描画的眼睛现在青紫肿胀,一边的眼角还结着暗红的痂,那是昨晚老张喝醉后留下的“杰作”。
自从上次在虞小满和陆家的婚礼上那场惊天动地的闹剧之后,她的人生就急转直下,摔得粉碎。家里嫌她丢尽了脸面,转头就像扔一件破行李一样,收了机械厂老张五十块钱,把她彻底推了过来。
老张,那个以前跟在她屁股后面,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的老光棍,如今彻底变了脸。家里所有的钱都被他死死攥在手心,焊在贴身的裤袋里。周丽每天买菜得要钱,得像乞讨一样伸出手。老张心情好了,或许会扔给她几个毛票,心情不好——而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居多——换来的就是一顿毫不留情的拳打脚踢。他打她的时候,嘴里喷着酒气,骂她是“破鞋”,是“扫把星”。
就是从这醉醺醺的咒骂里,周丽拼凑出了真相。老张恶狠狠地掐着她的脖子告诉她,是虞小满!是虞小满找到了他,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知道了周丽过去所有的事,包括她同时吊着好几个男人的把戏,包括她原本根本看不上老张这个“窝囊废”。是老张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玩弄,羞愤交加,才彻底撕破了那层老实的皮。
一切都是拜虞小满所赐!
这个认知像毒蛇的獠牙,日夜啃噬着周丽的心。她恨得浑身发抖。凭什么?凭什么虞小满就能干干净净、前程似锦,而她周丽就要烂在这发霉的厨房里,对着一个酒鬼摇尾乞怜?
前几天,警察确实来找过她,问起了虞小满落水那天下午她在哪里。她当时吓得心脏都快从嗓子眼跳出来,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但她强装镇定,说自己一直在家睡觉。她拼命回忆那天:那么大的雨,她穿着那件宽大的蓝色雨衣,从头裹到脚,河边根本没有人。她一口咬死,绝不松口。
警察只是询问,并没有证据。
因为周丽早在出事当天,回家第一件事就是把那件蓝色雨衣丢进了炉火里,火焰腾起,吞噬了那抹蓝色,周丽才安下心。
警察没证据,那就说明她安全了。
而虞小满还没走,她还有机会。
她一定要再找机会。
必须弄死虞小满。她不死,自己就永远活不成个人样。这个念头像一颗毒种,在她心里疯狂地生根发芽,盘踞了她全部的思绪。
心里的毒瘤一旦溃烂,脓血便急不可待地要寻找出口。
周丽缩在阴暗的屋里,听着窗外人们对虞小满的夸赞,那每一个字都像鞭子抽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自尊上。她知道自己如今像阴沟里的老鼠,根本近不了那位“天之骄女”的身。她需要一个打手,一个同样肮脏、容易被欲望驱使的蠢货。
她想到了周建军。那个在自个儿婚礼上,眼睛就恨不得粘在虞小满身上的王八蛋。如今虞小满身上又镀了层“复旦高材生”的金光,对周建军这种货色来说,更是成了癞蛤蟆做梦都想吃到的天鹅肉。
趁着老张值班的夜里,周丽对着那块模糊的破镜子,用劣质雪花膏拼命遮盖脸上的淤青,把枯草般的头发捋了又捋,换上一件勉强看得出颜色的旧衣服,鬼鬼祟祟地溜到了纺织厂宿舍附近,堵住了刚喝完酒回来的周建军。
周建军满身酒气,看见是她,眼里立刻浮起毫不掩饰的嫌恶和鄙夷:“怎么,老张满足不了你,出来打野食了?”
周丽指甲掐进手心,强压下扑上去撕烂他那张臭嘴的冲动,挤出一种神秘又蛊惑的语调:“军哥,我是来给你送一场大富贵的。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接了。”
“富贵?你能有什么富贵?”周建军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周丽凑近一步,声音压得极低,却像毒蛇吐信:“我能让你……睡了虞小满。”
周建军吊儿郎当的神情瞬间收敛,混浊的眼睛里猛地迸射出贪婪又下流的光,但随即又怀疑地眯起来:“就凭你?她现在什么身份?老子连她衣角都摸不到!”
“我有办法把她单独约出来。”周丽语气笃定,继续用话语描绘着肮脏的蓝图,“地方我给你找,药我给你备!女人嘛,尤其是她那种要脸面的高材生,一旦跟你生米煮成熟饭,她还敢声张?到时候还不是得乖乖跟着你?你想想,那可是复旦的大学生!又漂亮又有文化,成了你的人,你这辈子都有吹不完的牛!!”
这番赤裸裸的蛊惑,像最烈的酒,瞬间点燃了周建军血液里的恶欲和虚荣。
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虞小满在他身下哭泣求饶的画面,以及日后带着这样一个漂亮大学生媳妇出门,旁人那羡慕又嫉妒的眼神。
他激动得呼吸粗重,口水都快流出来,但残存的一丝理智让他想到了陆怀瑾,语气有些忐忑:“……确定能成”
“生米煮成熟饭,她不想也不行”周丽冷笑,“到时候虞小满都是你的人了,他还能怎么样?只要你手脚干净,这事就成了!”
周建军最后那点犹豫被彻底冲垮,脸上露出扭曲而猥琐的笑容,急切地问:“你真有这把握?你为啥要帮我?”
周丽眼中闪过极致狠毒的光,却放软了声音:“以前是我不对,坏了你的好事。现在我看明白了,我这就当是补偿你。事成之后,你风光了,别忘了拉我一把,帮我找个工作,让我离开老张那个畜生就行。”
“好!好!一言为定!这事要是成了,包在哥身上!”周建军拍着胸脯,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飞黄腾达的未来。
计划就此敲定。周丽深夜摸黑,像一道幽灵溜到虞小满家附近,将一张写着扭曲字迹的纸条塞进了门缝。
第二天清晨,晨跑回来的虞小满捡起了地上的纸条。
上面写着:「虞小满,我知道你的秘密,明天下午五点,一个人到城西废弃纺织仓库来。敢告诉别人,就等着全县都知道你的丑事!」
虞小满猛的看到字条,心脏一下跳到了嗓子了!
她知道自己活着的秘密?她知道自己是重生?!
不对,不可能,不会有人知道的。除非··除非她也死了?重生?还是什么带着前世记忆的?虞小满几乎几秒钟就脑补了一场前世看的重生复仇小说。
但是很快她就摇了摇头,这样的概率几乎为0,但是也不能完全不信,那她知道自己什么秘密?原主还有什么秘密是她不知道的?
虞小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看着这熟悉的、试图模仿却依旧难掩原本笔迹的字,心脏的跳动缓缓平复,随即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周丽啊周丽,本来还没办法收拾你,警察那边取证艰难,你居然先按捺不住,自己跳出来了。
这拙劣的威胁和陷阱,可笑又恶毒。
她没有丝毫害怕,只有一种猎手终于等到猎物踩入陷阱的冷静。她需要证据,需要彻底钉死这个恶毒的女人。
几乎没有犹豫,她直接去找了陆怀瑾。
走到那栋熟悉的办公楼楼下,请门卫通报。
陆怀瑾听到“一位姓虞的女同志找”时,正在写报告的手猛地一顿,墨水在纸上洇开一个墨点。他几乎是瞬间起身,大步流星地冲出办公室,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下楼梯,心跳快得不受控制。
看到她站在楼下,阳光勾勒着她清瘦却挺拔的身影,普通的格子裙穿在她身上,依旧干净得耀眼。她好像又清减了些,但眼神却更加清亮坚定。
“陆科长。”她迎上来,没有寒暄,直接递过了那张皱巴巴的纸条。
陆怀瑾的目光迅速扫过纸条,脸色骤然阴沉,周身的气压仿佛瞬间降至冰点。他修长的手指捏着那张薄纸,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多年的办案经验让他几乎能嗅到这简陋邀约背后隐藏的腐臭与杀机——阴暗的角落、受潮的空气、还有那些专为猎物准备的“惊喜”。
但他面前站着的是虞小满。
他太了解这个女孩了,她聪慧、冷静,绝非冲动无脑之人。她能来找他,说明她心中已有沟壑。
他的目光再次落回纸条上那歪歪扭扭的两个字——“秘密”。眉心不自觉地拧紧。虞小满……真的有秘密吗?一个对方竟以为能凭借如此拙劣的陷阱就让她自投罗网的秘密?
“你要去?”他开口,声音低沉冷冽,带着不容错辨的压迫感。
虞小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早已准备好的说辞流畅而出:“我怀疑是周丽那天想害死我,她赌我一定想知道‘真相’,所以用这个做饵。”她的语气平静,仿佛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
陆怀瑾沉默着,锐利的眼神如同实质,试图从她每一寸细微的表情里找出破绽。
但他只看到一片清澈的坦荡,以及深处不容折损的坚韧。那眼神莫名地让他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猝然攥紧,微微发涩。
他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视线,打破了短暂的寂静:“你需要我怎么帮你?”声音较之前缓和了些许。
“我不确定等我的是什么,”虞小满微微吸了口气,显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迟疑,“但如果真是周丽,上次她没能得手,这次一定准备了更恶毒的后手。我……我需要……”她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我需要一个可靠的后援。”这种近乎直白的求助,对她而言并不容易说出口。
“不考虑报警?”陆怀瑾问,几乎是下意识地从专业角度出发。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警方会受理吗?”虞小满反问,那神情认真得几乎让陆怀瑾失笑。就是这样,她总能将超乎常人的敏锐和某些时候近乎天真的直白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这事交给我。”他不再多言,沉声应下,语气里是不容置疑的决断。
陆怀瑾立刻以最快速度联系了相熟的警方负责人,言简意赅地说明了情况。
基于他的身份和对事态的严重判断,警方迅速响应,一套周密的抓捕计划在高效沟通中快速部署完成。
第二天下午,废弃仓库。
空气里弥漫着陈年灰尘和腐烂织物的混合霉味,令人呼吸发窒。
几缕惨淡的光线从高处的破窗斜射进来,勾勒出无数在空中无声飞舞的尘柱。
虞小满准时推开那扇吱呀作响、锈迹斑斑的铁门,独自站在空旷得能听见自己心跳回声的仓库中央,神情警惕而冷静,目光如扫描仪般掠过每一个可能藏匿危险的阴影。
没让她等太久,一阵窸窣声后,周建军从一堆覆满油污的破旧机器后面窜了出来,脸上是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淫邪,搓着手,像打量已入笼的猎物般一步步逼近:“小满妹妹,还真来了?想死哥哥了……”
虞小满迅速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厉声质问:“周丽呢?怎么是你?!”她的心猛地一沉——难道判断失误了?主谋不是周丽?她警惕地环视四周,神经绷得更紧。
“她?她就是来成全我们好事的!”周建军急不可耐地扑上来,嘴里不干不净,“小满妹妹,我对你日思夜想,快让我……”
就在那双脏手即将触碰到虞小满衣袖的瞬间,她猛地抬手,“啪”一声脆响,一记狠狠的耳光抽在了周建军油腻的脸上。
周建军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脸颊火辣辣地疼。
他反应过来后,眼中窜起怒火:“敬酒不吃吃罚酒!那等会儿可别怪我下手不知道轻重!我非要你在我身下好好……”
话未说完,虞小满一直背在身后的手猛地挥出——一块半截砖头结结实实地拍在了他的嘴上!
“呃啊!”周建军惨叫一声,捂着脸踉跄后退,指缝间瞬间溢满鲜血,剧痛和羞辱感让他怒火中烧,“臭婊子!周丽!你他妈死了吗?!快给我出来按住她!”他含糊不清地嘶吼着,一边骂一边暗恨自己大意。
窝在二楼角落监视的周丽听到下面的动静和哥哥的惨叫声,心里怒骂一句“不成器的废物!”,只得咬咬牙,从隐蔽处现身,快步从锈蚀的铁楼梯上下来。
虞小满此刻一对二,形势急转直下,看似已无胜算。
“周丽,你为什么要杀我?”虞小满紧盯着一脸阴沉的周丽,心下反而稍稍安定——正主终于出现了。
“杀你?虞小满,说话要讲证据,谁想杀你了?”周丽冷笑,眼神怨毒。
“别狡辩,除了你,还有谁这么想我死?”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敢来呢?”周丽嗤笑她的愚蠢,胜券在握般地缓缓靠近。
经过这简短的对话,虞小满迅速判断出周丽所谓的“秘密”并非指自己重生之事,心中最后一块石头落地,彻底安心。
“我不来,”虞小满一改刚才的紧张畏惧,嘴角甚至牵起一抹淡淡的、带着嘲讽的笑意,“你又怎么会被定罪呢?”
话音未落,她猛地将手中沾血的砖头,用尽全力掷向旁边一排高大的玻璃窗!
“哐啷——!”刺耳的破碎声如同惊雷,骤然撕裂了仓库里压抑的寂静!
早已埋伏在外的警察和陆怀瑾如同神兵天降!
仓库大门被从外部轰然撞开!“警察!不准动!”中气十足的喝令声震耳欲聋。
多名训练有素的干警如猛虎出闸,瞬间冲入,动作迅捷如电,干脆利落地将还想挣扎爬起反抗的周建军死死摁在地上,“咔嚓”一声,冰冷的手铐牢牢锁住了他的手腕。
而刚刚还期待着目睹虞小满被彻底摧毁、脸上已经露出扭曲快意笑容的周丽,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变故彻底惊呆了!
她脸上的狞笑瞬间僵死,化为极致的震惊和无法置信的恐惧,吓得魂飞魄散,双腿一软,几乎瘫倒在地,也被迅速冲上的女警反剪双手,铐了起来。
仓库里,尘埃落定。
周建军像条死狗一样被两名警察从地上拖起来,面如死灰,满脸是血,狼狈不堪。
陆怀瑾快步走到虞小满身边,目光迅速扫过她全身,确认她毫发无伤后,一直紧绷的下颌线才微微松弛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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