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被警方带走配合调查的,还有孟菲的舍友林胜男。
而向警方提供孟菲日记本这一关键物证的,也正是这个林胜男。
对于虞小满而言,这算是“二进宫”了,虽然第一次是在陆怀瑾的地盘——国安的审讯室,氛围更为特殊;而这次,是实打实的派出所,流程规范,气氛肃穆。
身为法学系学生,虞小满很清楚自己无罪,心底坦荡。她的这份超乎年龄的镇定、逻辑清晰的陈述和从容不迫的态度,让负责询问的警察都暗自惊讶。
相比之下,同样作为证人和线索提供者的林胜男,则显得紧张不安,眼神闪烁,虽然对答如流,但那份“坦荡”与虞小满相比,明显底气不足。
负责审讯虞小满的是一男一女两名警察,问题常规而犀利:
“姓名,职业。”
“案发时间你在哪里?”
“与死者孟菲什么关系?是否存在过节?”
虞小满一一据实回答,条理分明。
“你所说的与孟菲及其社会关系人员在小巷发生冲突,有人证吗?”
虞小满顿了一下,选择如实交代晚上的全部经过,包括陆怀瑾的出现和解围。
因为牵扯到另外三名社会青年以及身份特殊的陆怀瑾,派出所内部立刻进行了核查。
调查发现,陆怀瑾确实在前几天来过所里了解过那三个混混的情况,并且因为涉及的人员性质(有案底的社会青年)以及陆怀瑾本身的单位性质,派出所向上级进行了汇报,并按照规定,要求陆怀瑾前来协助调查。
虞小满将自己所知和盘托出后,另一边,警方也迅速传唤了陆怀瑾。
同时,对林胜男的询问也在同步进行。
此时已经凌晨三点。
惨白的日光灯管将房间照得没有一丝阴影,空气中弥漫着烟草和旧纸张的味道。
两名刑警——老陈和小张,坐在林胜男对面。老陈经验丰富,眼神温和却极具穿透力;小张则负责记录,并时刻观察着她的微表情。
老陈的声音平稳,但带着不容回避的压力‘’林胜男同学,放松点。
我们再确认几个细节。据你之前所说,孟菲和虞小满矛盾很深。你知道她们具体是怎么认识的,有什么深仇大恨吗?‘’
林胜男低着头,视线落在自己紧紧绞在一起的手指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不…不太清楚。就…就听孟菲回宿舍提过几次,说很讨厌她,觉得她假清高,总是装出一副好学生的样子…具体的,她也没细说‘’
老陈在笔记上划了一下,看似随意地追问‘’哦?那她平时在校外,和什么人走得最近?有没有可能因此和虞小满产生交集?‘’
林胜男猛地抬头,又迅速低下,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她好像交了个社会上的男朋友,听她提过一次,叫…叫强哥,好像是在校外混的。但具体是干什么的,住在哪儿,我都不清楚…她很多事也不跟我说。‘’
老陈目光锐利起来‘’你是怎么知道孟菲有写日记的习惯,并且主动向警方提供那本关键日记本的?‘’。
林胜男眼神明显飘忽,舔了舔发干的嘴唇‘’她…她有写日记的习惯,我们宿舍的人…大概都知道吧。我是想帮你们破案,才…才想起来去找找看…‘’
听罢,老陈未给太多思考时间,直接切入核心‘’案发当晚,八点半点到九点半之间,你在哪里?具体在做什么,有谁可以证明?
林胜男像是背诵过一样,语速稍快说道‘’她晚上回来心情就不好,拎着几罐啤酒说要上楼顶静一静。她让我…让我一会也溜上去陪她。我大概在她十分钟后上去的,具体我也没看时间,我一上去就看到她…她…‘’说到这里,林胜男用手捂住脸,肩膀耸动,发出呜咽声,‘’就爬在栏杆外面了…‘’
这个回答,完美地解释了为何楼顶边缘会检测到她的脚印——她是按约前去,并且发现了现场。而同宿舍另外两人当时正在公共浴室洗澡,无法为她作证,也无法反驳。
老陈身体微微前倾,声音低沉而清晰,抛出最关键的问题‘’所以,根据你的说法,你到达现场时,孟菲已经坠楼。那么,你是否有接触过死者?哪怕是为了拉住她,或者确认情况?‘’
林胜男几乎是立刻抬起头,语气急切而肯定,带着一种急于撇清的慌乱‘’没有!绝对没有!我吓坏了,根本没敢靠近,就直接跑下楼叫人了!‘’
审讯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小张笔尖在纸上划过的沙沙声。
老陈看着眼前这个看似受惊过度,却在关键问题上对答如流、甚至急于否认一切接触的女孩,心中的疑团非但没有解开,反而越来越重。
她否认了接触,这看似合理,但在那种突发情况下,常人的第一反应或许是尝试拉住或查看,而她,否定得太快,太绝对了。
孟菲的尸体被发现后,最先赶到现场的刑侦技术人员立刻进行了初步勘查。虽然一切迹象都倾向于自杀——深夜、宿舍楼顶、散落的酒瓶、无直接目击证人、死者近期情绪低落、校内风评骤降,但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队长在仔细观察了坠楼落地姿势和现场痕迹后,却皱起了眉头,提出了质疑。
在案情分析会上,他指着现场照片解释道:
“你们看,如果是自杀跳楼,死者通常会有一种‘决绝’的姿态。由于是主动下跳,身体初始会有一个向外的力,落地点往往距离楼体墙面有一定水平距离。而且,在坠落过程中,人本能地会有些许挣扎或姿势调整,落地姿势可能不那么‘干脆’。”
他顿了顿,指着贴着的另一张照片,画面更加触目惊心。
“但孟菲的尸体,紧贴宿舍楼墙根,几乎是垂直下落。这种落地位置,更符合意外坠落或者被人从背后突然推搡时,初始横向速度很小的情况。尤其是这种近乎直上直下的落点,在自杀案例中相对少见,更需要警惕。”
他环视众人,继续说道:“当然,这只是一个疑点,不能作为他杀的决定性证据。也有可能她是站在边缘,万念俱灰,直接踏空,导致垂直坠落。所以,单凭这一点,我们无法立案侦查,但足以让我们对‘自杀’的结论保留一份谨慎,必须进行更深入的调查,排除一切合理怀疑。”
正是基于这份专业的谨慎和对异常细节的捕捉,警方才没有简单地以自杀结案。
他们开始了周密的排查,而孟菲日记中对虞小满强烈的怨恨指向,以及林胜男主动提供日记本却又言辞闪烁的行为,使得虞小满被列为需要重点调查核实关系的人员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警方会在深夜直接找到虞小满,并将其带回派出所进行正式询问的原因——他们需要彻底查清,虞小满与孟菲之间是否存在更深层次的矛盾,以及她在孟菲死亡前后时间段内的确切行踪,从而判断她是否有作案动机和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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