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深秋的寒意日益浓重,凌厉的寒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荒原,卷起枯黄的草屑与沙尘,企图将万物都拖入沉寂的冬眠。
然而,在那片被重重栅栏与哨塔隔离、被称为“暗刃”选拔营的独立区域内,燃烧的却是比地心熔岩更加炽热、也更加残酷的火焰。
这里听不到寻常军营的操练号子,只有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混合着粗重喘息、肉体撞击障碍物的闷响、以及偶尔无法抑制的痛苦低吼的嘶鸣。
空气仿佛都被那极限压榨出的汗水与奋力拼搏的热血所蒸腾,扭曲出一种近乎实质化的拼搏氛围。
严寒在这里失去了威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灼烧着意志与体能极限的可怕高温,每一个身处其中的人,都仿佛在经历着一场通往地狱却又渴望涅盘重生的残酷洗礼。
杨景曦与杨景邦,这两位“总教头”与“副总教头”,带领着一千八百名怀揣着成为最强信念的将士,踏上了这条荆棘密布、通往地狱却又指向巅峰的道路。
训练,从一开始就超越了所有人想象的极限。
地狱体能进阶:负重从五十斤飙升到八十斤,越野距离翻倍,且路线刁钻无比,充斥着陡坡、沟壑、泥潭。
要求不再是完成,而是在规定时间内完成!跑吐了?爬起来继续!跑晕了?冷水泼醒接着跑!
杨景曦如同冷酷的计时器,没有任何情面可讲。
每天都有精壮的汉子在终点线前轰然倒地,因为超时哪怕一息,便被面无表情的裁判官(即杨景曦)在名册上划上一个代表“阵亡”的红叉。
复杂地形长途奔袭:地图只有一个模糊的指向和几个坐标点。将士们需要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包含了密林、悬崖、河流与沼泽的复杂地域内,在规定时间内完成长达数百里的机动。
没有补给,没有指引,只有无处不在的、“敌军”的模拟巡逻队和陷阱。许多人迷路、陷入沼泽、或是被“俘”,就此“阵亡”。能按时到达终点的,往往已是精疲力尽,浑身伤痕。
敌后渗透与情报获取:这是对智慧和心理的双重考验。他们需要伪装成樵夫、货郎,甚至利用缴获的北狄服饰,尝试潜入由雷虎麾下精锐扮演的“敌军营寨”,窃取指定的“情报”(一份特殊的文书或物品)。
哨兵林立,巡逻严密,盘问刁钻。一旦暴露,立刻被“击毙”拖走。
看着平时熟悉的同袍扮演的“敌人”那毫不留情的冰冷眼神,许多士兵心理防线率先崩溃。
野外极端生存:用马车运至荒无人烟的深山老林或干旱戈壁,只给一把匕首、一个火折子,要求生存七天,并找到指定集合点。
饥饿、干渴、寒冷、毒虫猛兽的威胁,以及孤立无援的恐惧,时时刻刻侵蚀着他们的意志。
抗审讯训练:这是最挑战人性的一关。
由赵峻亲自挑选心狠手辣的老兵扮演“敌军”,对被抓捕的选拔者进行模拟审讯。
黑暗的帐篷、刺眼的烛光、疲劳轰炸、言语羞辱、甚至模拟的肉体痛苦(严格控制在不造成永久伤害的范围内)……考验着他们忠诚的极限与意志的韧性。
有人痛哭流涕,有人破口大骂,也有人精神濒临崩溃,吐露了“情报”(预设的假信息),旋即被淘汰。能紧咬牙关、甚至反过来欺骗审讯者的,寥寥无几。
杨景曦的设计环环相扣,不断挑战着这一千八百人的生理和心理极限。
她如同一个最高明的、也是最无情的匠人,用最残酷的方式,捶打、淬炼着这些材料,目的只有一个——剔除所有杂质,只留下最坚硬的精钢。
她冷酷得不近人情。无论之前表现多么优秀,无论来自哪个背景,只要有任何一项考核未达标,哪怕只差一丝,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挥下“淘汰”的鞭子。
一个在体能奔袭中总是第一的壮汉,因为野外生存时无法克服心理障碍捕捉食物,被淘汰了。
一个极其擅长伪装渗透的机灵鬼,却在抗审讯训练中没能扛过第一轮,也被淘汰了。
甚至有一个杨景邦颇为看好的、意志极其坚韧的士兵,因为在一次渗透任务中动作慢了半拍导致“暴露”,杨景曦依旧面无表情地在他的名字上划了红叉。
杨景邦有时都看得不忍,想要求情,却被杨景曦冰冷的眼神制止:“战场上,敌人会给你第二次机会吗?‘暗刃’不需要瑕疵品。”
整个选拔营,气氛压抑而紧张。
每天都有熟悉的面孔消失,每天都有新的“阵亡”通知。
剩下的人,身体和精神都绷紧到了极限,眼神却在这残酷的淘汰中变得越来越亮,如同被磨砺的刀锋,闪烁着危险而纯粹的光芒。
他们互相扶持,却又彼此竞争,因为他们知道,名额有限,唯有最强者才能留下。
萧天澈有时会悄然来到选拔营外围的高地上,默默地注视着下方那如同炼狱般的训练场景。
他看着那些士兵在泥泞中挣扎,在悬崖上攀爬,在绝望中嘶吼,眼中难免掠过一丝心疼。这些都是他北境的好儿郎,每一个都是宝贵的。
但更多的时候,他的目光是落在那个始终冷静如冰、掌控着一切的黑衣女子身上。他惊叹于她那些层出不穷、匪夷所思却又极其有效的训练设计,每一项都直指战场最残酷的真实。
他更震撼于她那强大的掌控力和冷酷决绝的意志。她仿佛天生就属于这里,属于这种铁与血的氛围,用最残酷的方式,锻造着最强大的武器。
萧天澈的心绪复杂难言。既有对将士的心疼,更有对杨景曦的钦佩、欣赏,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强烈吸引的感觉。
她就像一座无尽的宝藏,越挖掘,越能发现令人震惊的瑰丽。
选拔在日复一日的残酷中进行着。一千八百人的队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减员”。
泥泞、汗水、鲜血、甚至是泪水,浇灌着这条通往“暗刃”的道路。最终能走到终点的,将会是怎样的一群怪物?
萧天澈期待着,整个北境军,都在默默地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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