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李嫔的挣扎:长信宫的“妒火”
长信宫的鎏金自鸣钟在梁上悬着,钟摆随着未时三刻的辰光轻轻晃动,每一次摆动都带着金玉相击的脆响,却敲不散殿内凝滞的燥意。秋日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将殿内的百合香烘得愈发浓郁,那香气本该清雅宜人,此刻却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裹得人胸口发闷,连呼吸都带着滞涩的暖意。
李嫔斜倚在铺着玄狐裘的软榻上,那狐裘是去年冬日皇帝赏的,毛色油亮如墨,指尖抚过便能感受到浓密的绒毛,可她此刻却毫无心思体味这份华贵。藕荷色的罗裙裙摆垂落在脚踏上,裙角绣着的缠枝莲纹样本该鲜活灵动,却被她无意识地攥在掌心,细密的针脚在指尖下皱成一团,连丝线都绷得发紧。她的目光死死盯着指尖下那本“请脉记录”折子,素白的麻纸是太医院特有的规制,纸面上“皇后凤体康健,暂无孕兆”八个小楷字,是院判亲笔所书,笔锋端正,却像八根淬了冰的细针,一针针扎进她的眼底,逼得她眼眶发酸,连视线都微微发糊。
“娘娘,这酸梅汤都凉透了,奴婢再去给您换一碗吧?”晚棠端着冰碗从偏殿进来,青瓷碗壁上凝着的水珠顺着碗沿滑落,在描金小几上留下一圈圈水渍。她见李嫔的指尖仍掐在折子边角,米白色的纸页已被捏得泛了青灰,连边缘都起了毛边,连忙将碗轻轻搁在小几上,声音放得柔缓,“您都对着这折子看半个时辰了,仔细伤了眼睛。太医院的话,也未必就……”
晚棠的话还没说完,李嫔猛地将折子摔在案上,那力道之大,让案上的瓷碗被震得“当啷”一声脆响,碗里的酸梅汤溅出几滴,落在玄狐裘上,迅速晕开深色的印子,像在墨色的绒布上绽开了几朵深色的花。“康健?”李嫔的声音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冰碴儿似的冷意,可尾音却控制不住地发颤,“她康健着,如今独得圣宠,现又有太子傍身。陛下前日赏她的南海夜明珠,拳头那么大的一颗,夜里能照得满殿亮堂,还当着六宫的面说她‘贤良解语,堪为六宫表率’——同样是入宫四年,我入宫四年,连陛下的养心殿偏殿都没踏进去过三次!凭什么?”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着,藕荷色的宫装衣襟随着呼吸微微晃动,露出颈间那串珍珠项链——那是她入宫时母亲给的陪嫁,珠子虽圆润,却远不及皇后常戴的东珠华贵。李嫔抬手抚上那串珍珠,指尖冰凉,连带着心也沉了下去。她想起四年前选秀的场景,那时她站在殿中,一身粉白相间的襦裙,鬓边簪着一支银鎏金嵌红宝石的簪子,太后握着她的手赞她“有江南水汽养出的柔婉,是个难得的美人”,连皇帝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说她“眉目含情,顾盼生辉”。可最后册封时,出身将门、容貌平平远不及她的李燕儿却越过她成了“皇后”,而她只得了个“李嫔”的位分,连封号都透着敷衍。
这四年,李燕儿身为皇后,宠冠六宫,坤序宫的赏赐从未断过,连宫门口的石狮子都被打理得锃亮;而她的长信宫,除了逢年过节的例赏,几乎再无额外恩宠,宫门口的石狮子上都蒙了一层薄灰,连洒扫的宫人都敢偷懒。这种落差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李嫔的心里,平日里她还能强撑着端庄,可每当看到皇后受宠的模样,那根刺就会狠狠搅动,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晚棠垂着头,指尖紧紧绞着帕子,连大气都不敢喘。她跟了李嫔五年,从江南苏州府的李府到京城的皇宫,最清楚自家主子这根“刺”扎了多久、有多深。当年李府送李嫔入宫时,老爷特意叮嘱她要好好伺候,说李嫔定能在宫中出头,可谁能想到,四年过去,李嫔的位分纹丝不动,连皇帝的面都难见上几次。晚棠偷偷抬眼,看见李嫔眼底的红血丝,心里也跟着发紧,犹豫了半晌,终于从袖中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黄纸——那纸边角沾着点灶灰,纸面粗糙,显然是宫外最普通的草纸,是前儿给小厨房送菜的刘婆子托人偷偷递进来的。
“娘娘,”晚棠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她将黄纸轻轻递到李嫔面前,“前儿给小厨房送菜的刘婆子托人递的,说她老家有个土方子,这‘锁魂求子蛊’最灵验——只要用陛下的生辰八字刻个桃木人偶,再扎上银针,偷偷放在得宠妃嫔的宫里,既能让对方‘触怒天威,失了龙恩’,又能‘借她的运道,让您怀上龙嗣’。刘婆子说,她老家有好几个妇人都是这么求子成功的,绝不会出岔子。”
李嫔的目光落在黄纸上,只见纸上用朱砂画着一个张牙舞爪的小人儿,小人儿身上还歪歪扭扭地写着几个字,像是“生辰八字”的字样。她的指尖不由自主地颤了颤,连呼吸都漏了一拍——巫蛊是宫规第一大忌,这一点她比谁都清楚。当年先皇的刘贵妃,就是因为被人揭发“用巫蛊诅咒皇后”,先皇震怒之下,连辩解的机会都没给,直接赐了白绫,尸体扔去了乱葬岗,连个墓碑都没有。后来她还听宫里的老人说,刘贵妃死的时候,眼睛都没闭上,死得极惨。
“这是杀头的罪。”李嫔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底却闪过一丝隐秘的灼热,像黑暗中燃起的火星。她知道这事儿风险极大,一旦败露,不仅她自己性命难保,连远在苏州府的家人都会受到牵连。可一想到皇后平日里受宠的模样,想到自己入宫四年却连皇帝的温存都难得,想到母亲在信里催促她“尽快诞下龙嗣,稳固地位”,那点恐惧就被更深的嫉妒压了下去。
“可娘娘,”晚棠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连呼吸都放轻了,“皇后如今占着后位,又生有太子,深得陛下的独宠,您连争的机会都没有啊。您想想,若是皇后没了‘贤良’的名声,就算陛下念及旧情不废了她,也定会厌弃她——到时候,六宫之中最得脸的,不就是您了吗?”晚棠一边说,一边观察着李嫔的神色,见她眼底的犹豫渐渐消散,连忙又添了一句,“而且刘婆子说了,这法子隐蔽得很,只要做得干净,绝不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就算查起来,也只会查到皇后自己身上,跟咱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这句话像火星落进了干柴堆,瞬间点燃了李嫔心中的妒火。她猛地抬头,看向妆台上的铜镜——镜中的女子柳叶眉微微蹙着,杏核眼里汪着水汽,肤色白皙,容貌依旧是当年太后夸赞的“江南美人”,是皇帝从前最爱的“柔婉”模样。可她越看越觉得不甘,为什么这张脸就比不过李燕儿那双带着锐气的眼?李燕儿笑的时候,眼角会弯起来,像带着光,连陛下看她的眼神,都软得能掐出水来,那种温柔,她从未得到过。
“你去办。”李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的柔婉已全然散去,只剩下淬了毒的狠厉,“桃木要最不起眼的老桃树桩,别用宫里的料子,去宫外的农户家里买,越普通越好;朱砂买最劣质的,再掺点灶灰,别留宫里朱砂的细粉味儿——宫里的朱砂都是太医院特制的,有独特的气味,不能留下任何线索;人偶上的字,别用你的笔迹,找个不认识的小太监写,写完就把人打发走,别让他留下任何念想。总之,这件事要做得干净利落,别留下半分我的痕迹。”
她顿了顿,指尖轻轻划过描金小几的边缘,指甲上的蔻丹艳得刺眼,像染了血。“还有,坤宁宫的宫人里,有没有家境贫寒、能拿捏的软柿子?”李嫔的声音里带着算计,“要找那种有软肋的,最好是家里有病人等着用钱的——这样的人,最容易被控制,也最不敢背叛我们。”
晚棠立刻应下,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娘娘放心,奴婢早就打听好了。坤宁宫有个洒扫的宫女叫云儿,她娘在城外破庙里得了肺痨,每天都等着银子抓药,前儿还求着小厨房的张婶子借米呢。那云儿性子软,又孝顺,只要拿她娘的性命要挟,她肯定不敢不答应。”
李嫔满意地点了点头,端起案上的酸梅汤喝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中的燥热。她看着窗外的秋日阳光,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容:李燕儿,这后位,你坐不了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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