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西南远方、打着盐鸟图腾旗帜的商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联盟中激起了层层涟漪。汪子贤高度重视这次接触,亲自部署了接待与安保工作。他没有让商队直接进入联盟核心居住区,而是引导他们至聚居地边缘那片自发形成的、以往用于部落间零星交换的小集市附近,划出一片临时区域供他们驻扎和展示货物,既表示了欢迎,也保持了必要的警惕。
商队的到来,吸引了联盟几乎所有居民的好奇。人们纷纷涌向集市边缘,围观这些风尘仆仆、装束奇特的远客。他们穿着以某种韧性极强的粗韧皮草制成的衣物,皮肤因长期暴露在风沙和烈日下而显得黝黑粗糙,携带的武器多是沉重的骨棒和石斧,看起来彪悍而富有野外经验。
商队首领自称“鹄”,是一位身材高瘦、眼神精明的中年男子,脸上带着常年行走四方形成的谦逊又自信的笑容。他能说几种不同的部落语言,夹杂着手势,勉强能与联盟的人沟通。
在临时搭建的凉棚下,汪子贤率领几位长老和首领,正式接待了鹄和他的几名核心队员。双方交换了礼物——联盟赠送了精美的彩陶器和一小罐珍贵的“醴”酒,而鹄则回赠了几块硕大洁白的、来自遥远雪山之巅的猛禽羽毛,以及几块半透明的、带着咸涩气味的结晶体。
“这是……盐?”汪子贤拿起一块晶体,仔细查看,甚至用指尖蘸了一点放入口中,那熟悉的咸味让他精神一振。联盟目前获取盐分主要依靠偶尔发现的盐土析出或某些含盐植物,量少且不稳定。如此纯度的盐块,无疑是极其珍贵的战略物资。
鹄笑着点头,用生硬的混合语辅以手势解释:“是的,大首领,盐,好东西。来自……西方,很远,有大湖,水是咸的,太阳晒,就能得到这个。”他指了指盐块,又指向西南方向,“我们‘盐鸟部落’,跟着盐鸟的指引,能找到盐,也能找到像你们一样……需要盐的朋友。”
“盐鸟?”汪子贤好奇地问。
鹄示意手下人取来一面旗帜,上面画着一只形似鹤、但喙更长更弯、颈部有橙色斑点的水鸟图案。“这种鸟,喜欢咸水。它们栖息的地方,往往就有咸水湖或盐碱地。我们是它们的追随者,也是盐的搬运者。”
接着,鹄让人展开了他们带来的其他货物。琳琅满目的物品让联盟众人眼界大开:
· 色彩斑斓的贝壳: 来自东南方遥远的大河甚至传说中“无边大水”(可能是海)的边缘,光滑莹润,色彩绚丽,是极好的装饰品。
· 罕见的羽毛: 除了作为礼物的雪白猛禽羽,还有各种翠蓝、鲜红、金黄的鸟类羽毛,有些甚至长达半人高,华美异常。
· 坚硬的燧石和黑曜石: 质地比联盟附近能找到的更好,适合制作更锋利的切割工具和箭镞。
· 少量亮晶晶的黄色和红色小颗粒: 鹄称之为“太阳的眼泪”和“大地的血液”,汪子贤仔细观察后,心中巨震——那很可能是天然的黄金颗粒和纯度较高的赤铁矿粒(或甚至可能是天然铜?),但目前看来,对方似乎更看重其装饰性而非实用价值。
· 各种晒干的草药和奇特的根茎: 有些是联盟从未见过的,鹄声称有特殊的疗效或调味功能。
· 编织精巧的草席和麻布: 工艺与联盟有所不同,图案独特。
作为回报,鹄和他的队员们对联盟出产的物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他们仔细抚摸查看联盟烧制的坚固陶器(尤其是密封性好的陶罐,对长途运输液体或盐至关重要),对锋利的磨制石斧和骨针爱不释手,对色彩均匀的麻布赞叹不已。而当汪子贤示意人端出少量“醴”酒请他们品尝时,鹄等人只浅尝一口,眼中便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神水!这就是猎人说的神奇饮料!”鹄激动地说,“温暖,有力,让人快乐!大首领,这个,交换!很多盐,很多羽毛,换这个!”
汪子贤心中暗喜,但表面保持平静。“醴”的酿造技术必须保密,但用成品交换急需的物资,无疑是笔好买卖。他并没有立即答应大量交换,只是表示可以作为珍贵礼物赠送一些,并暗示未来或许可以定期交易。
接下来的几天,这支被联盟称为“盐鸟商队”的队伍,就在划定的临时市场区与联盟民众展开了热烈的以物易物。联盟民众用富余的粮食、陶器、工具、麻布,换取了来自远方的盐块、贝壳、羽毛等新奇物品。市场区人声鼎沸,各种语言和手势交织,充满了友好而热闹的气氛。
汪子贤没有仅仅满足于交易。他让文字院的学员尽可能多地跟随记录,画下远方物品的图案,记下它们的名称和鹄等人描述的特性。他更感兴趣的是鹄所带来的远方信息。
他多次邀请鹄一行人赴宴,用联盟最好的食物和少量的“醴”酒招待,席间不断询问远方的风土人情。胖墩似乎对那亮晶晶的“太阳的眼泪”特别感兴趣,总是试图用尾巴去卷,被汪子贤无奈地阻止,只好委委屈屈地趴在一旁,竖着耳朵听故事,头顶的华为标志随着鹄的描述时而闪烁,似乎也在记录和分析这些信息。
通过鹄断断续续、夹杂着大量传说的描述,一个远比联盟所知广阔得多的世界图景,逐渐在汪子贤面前展开:
西南方向: 穿越一片广阔的、干旱的荒漠边缘(盐鸟部落的活动区域),可以看到巨大的咸水湖(盐湖),湖周边有零星部落依靠采盐和捕猎咸水湖生物为生。鹄暗示,那些部落之间为了争夺最好的采盐点,时常发生争斗。
· 西方: 越过盐湖区域,是连绵的巨大山脉(疑似雪山),气候寒冷,但山脚下有强大的部落,擅长驯养一种长毛的、耐寒的巨兽(可能是牦牛或某种大型山羊),并开采一种“坚硬的红石”(可能是较好的赤铁矿或铜矿?)。
· 南方: 是茂密无边、瘴气弥漫的原始森林,据说里面有巨大的蛇虫和神秘的、擅长用毒和狩猎的部落。
· 东南方: 沿着大河往下,河流越来越宽,最终汇入“无边大水”。海边有部落以捕鱼和采集贝壳为生,他们会用一种特制的“大树叶”(可能是芭蕉叶或某种大型棕榈叶)做成容器煮水取盐,但产量很少。
· 东方和北方: 鹄了解较少,只说是更广阔的平原和森林,分布着众多大大小小的部落,有些非常庞大好战。
鹄尤其提到了一个信息,引起了汪子贤的警觉。在描述西南方盐湖区域的部落争斗时,鹄叹了口气说:“那里最近不太平。‘泽部’的人越来越强势,他们占据了最大的一片盐滩,不许其他小部落靠近,甚至对我们这些去交易的商队也要收取很高的‘贡品’。他们的战士很凶猛,用的石斧特别锋利,据说他们找到了某种‘来自大地的坚硬筋骨’(疑似发现了天然铜或更容易打磨的坚硬石料)来制作武器。”
“泽部?”汪子贤记下了这个名字和他们可能拥有更好武器装备的信息。
盐鸟商队在联盟停留了五天,交换到了大量他们满意的货物,尤其是十几罐密封好的“醴”酒,让他们如获至宝。他们也留下了大量的盐、羽毛和信息作为回报。
临行前,鹄对汪子贤说:“大首领,你们的部落(他尚不能理解联盟概念)是我走过的最富足、最友善、也是最奇特的部落之一。你们有稳定的粮食,精美的陶器,锋利的工具,还有神奇的‘醴’。你们的名声会随着我们的足迹传遍四方。明年这个时候,如果祖灵保佑,我们还会再来。也希望你们能帮助我们,‘泽部’的贪婪让我们的盐路变得艰难,如果有像你们这样强大的朋友……”
鹄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传达。汪子贤也没有明确承诺什么,只是表达了友好和期待再次相见的意思。
商队离开了,带着联盟的物产和故事走向远方。而联盟则留下了远方的奇物,更重要的是,留下了关于广阔世界和潜在机遇与威胁的信息。
汪子贤立刻召集了长老会和军事首领们。他展示了换来的盐块和那几粒“太阳的眼泪”与“大地的血液”,并转述了鹄所带来的地理和部落信息。
“盐,对我们至关重要。以往我们获取困难,但现在我们知道,西南方向有丰富的盐湖。”汪子贤沉声道,“但那里也被一个强大的、可能拥有更好武器的‘泽部’所觊觎甚至控制。盐鸟商队暗示了可能的麻烦,也暗示了合作的可能。”
他顿了顿,继续说:“我们的名声已经传出去了,这会吸引来朋友,也可能吸引来贪婪的敌人。我们必须更强。我们需要更好的武器,更严格的训练,也需要……主动去了解我们周边,特别是西南方向的情况。”
会议决定,派出数支小规模的、由经验丰富的猎人和战士组成的侦察队,向不同方向,尤其是西南方向,进行更远距离的探索。他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绘制更详细的地图,寻找资源点(特别是盐和更好的石料),并尽可能接触远方的部落,了解他们的虚实和态度。
其中一支向西南方向探索的小队,由一位名叫“锐目”的年轻但经验丰富的猎人带队。他们的任务重点是尝试寻找鹄所说的盐湖区域,并远远观察“泽部”的活动情况,务必小心谨慎,避免冲突。 汪子贤亲自叮嘱锐目:“你们的眼睛比你们的武器更重要。我要知道盐湖的位置,泽部有多大,他们有多强,以及……通往那里的路上,有没有我们联盟可以控制的要地或资源。”
锐目带领小队出发了,带着联盟最新的希望和忧虑。与此同时,联盟内部,因为远方奇物的刺激和外部信息的冲击,一股新的活力与紧迫感弥漫开来。人们更加努力地劳作,战士们训练得更加刻苦,工匠们则开始琢磨如何利用新换来的燧石、黑曜石样本,尝试制作更精良的工具和武器。
汪子贤站在新近规划、准备扩建的“联盟集市”的空地上,这里将被建设成更规范、能容纳更多远客的交易中心。他望着西南方,心中思绪万千。世界的画卷正在展开,机遇与风险并存。联盟这艘刚刚启航不久的船,即将驶入更加广阔也暗流汹涌的水域。
盐,这白色的结晶,不仅是生活的必需品,也即将成为引发风暴的中心。而联盟,已经不可避免地要被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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