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石之间”内的光芒似乎都因那最后一缕幽暗的消散而黯淡了几分。猎杀成功的短暂寂静,迅速被林枫压抑的痛哼和愈发粗重的喘息打破。他蜷缩在地,身体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嘴角不断溢出的鲜血在温润的玉石地面上晕开刺目的红。并非纯粹的身体创伤,而是强行引动“混沌炉心”那丝力量后,引发的意识海深处风暴的反噬。
沈厌不顾自身虚弱,扑到林枫身边,双手再次泛起微弱的秩序之光,试图安抚他体内那激烈冲突的力量乱流。但这一次,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刚一探入,便被一股冰冷、粘稠、充满了排斥与侵蚀意味的混乱漩涡搅得粉碎,甚至隐隐有被反向污染的趋势!
“别……别用秩序之力!”林枫从牙缝中挤出警告,声音嘶哑变形,“它……在排斥……所有外在干涉!”
他瞳孔中的星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旋转,中心那点“混沌炉心”的光芒炽亮得骇人,却又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失控,将他的意识连同这片秩序圣地一同吞噬。与那“影织者”核心的混沌力量对撞,如同在油库里投入了火星,瞬间引燃了他一直苦苦压制的东西。
白鸦脸色凝重到了极点,他示意沈厌后退,自己则半跪在林枫身旁,不是试图治疗,而是以一种纯粹的、历经无数生死磨砺出的坚韧意志,沉声低喝:“林枫!守住你的本心!记住你是谁!记住沃克!记住‘铁砧’!记住我们为什么在这里!”
这声音如同洪钟,穿透力量的尖啸,直接敲击在林枫那即将被混乱淹没的自我意识上。
与此同时,厉霆渊和巴顿强撑着来到大厅中央,警惕地守护在周围。他们的目光扫过地上那滩正在被净化之力蒸发的黑暗残留,又看向痛苦挣扎的林枫,心中充满了无力感。敌人虽灭,但更大的危机,似乎正从内部爆发。
“那鬼东西……最后是想污染晶石?”厉霆渊盯着基座上光芒似乎也黯淡了几分的蓝色晶石,心有余悸。
“更像是……想同归于尽,或者传递某种信息。”巴顿声音低沉,他常年与大海打交道,对那种不顾一切的疯狂意念有着更敏锐的感知。
就在这时,那滩即将彻底消散的“影织者”残留物中,一点极其微小的、仿佛凝聚了其最后精华的黑色结晶,在净化之力的光芒下顽强地闪烁了一下,随即“啪”一声轻响,碎裂成更细微的粉尘。
然而,就在这粉尘彻底湮灭的前一瞬——
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充满了亵渎与绝望意味的信息流,如同垂死毒蛇最后的毒液,猛地从粉尘中迸发出来,并非攻击,而是如同广播般,瞬间扫过整个“基石之间”!
这信息流并非语言,而是直接烙印在感知层面的、破碎混乱的画面与意念:
【……无尽回廊……低语永不停歇……】
【……万千面孔……归于一面……意识之海……终将干涸……】
【……“万寂之渊”……非是终结……乃是……归一之门……】
【……“万符之源”……禁忌之名……寻之者……皆为食粮……】
【……它在看着……一直……看着……】
破碎的呓语,扭曲的视角,无数溶解、合并又崩坏的面孔与意识……这些残响充满了令人心智崩溃的疯狂,却又在癫狂中,透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真实”。
信息流转瞬即逝,随着黑色粉尘的彻底湮灭而消失。
但所有人都捕捉到了其中的关键碎片——“万寂之渊”(the Abyss of ten thousand Silences)!这与林枫之前感知到的“万识之渊”(the Abyss of myriad Knowledge)虽只有一词之差,但意境却从“知识的汇聚”转向了“沉寂的终结”,充满了更深的恶意与不祥!
而“万符之源”(the Source of ten thousand Sigils),则被明确地标记为“禁忌”,是“食粮”!
更令人心悸的是最后那句——“它在看着”!
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所有人的脊椎爬升。他们猎杀了“影织者”,却仿佛惊动了某个更深沉、更庞大的存在,并且被动地接收了来自猎物垂死挣扎时泄露的、关于猎食者本质的恐怖信息。
“我们……好像捅了一个更大的马蜂窝……”厉霆渊涩声道。
此刻,林枫体内的风暴似乎因这外来的、同源的疯狂信息刺激,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他猛地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低吼,周身逸散出的能量不再仅仅是混乱,更带上了一丝与那“影织者”残响同质的、冰冷的疯狂意蕴!
“不好!他要失控了!”沈厌脸色煞白,她能感觉到,林枫的自我意识正在被那混沌与疯狂急速侵蚀。
白鸦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手已经按在了武器上。如果林枫彻底失控,变成比“影织者”更可怕的存在,他必须在第一时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林枫胸口那暗蓝色的烙印,以及一直与他深度共鸣的蓝色晶石,同时爆发出一股柔和却无比坚定的光芒!这光芒并非对抗他体内的混沌,而是如同最坚韧的丝线,强行穿透混乱的风暴,缠绕住他那即将涣散的自我意志核心!
是“深岩之心”的契约!是原初星辉的秩序基石!是蓝色晶石中蕴含的、远古守护者最后的执念!
这三股秩序的力量,在这一刻,不是为了镇压混沌,而是为了……“唤醒”林枫自己!
【……平衡……非是压制……】
【……驾驭……源于认知……】
【……汝即是弦……亦是执弦者……】
古老的意念伴随着光芒,如同定海神针,狠狠砸入林枫的意识深处!
剧烈的痛苦让林枫的身体弓起,但他眼中疯狂旋转的星云,却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丝极其短暂的凝滞!就在这凝滞的瞬间,他那被混乱淹没的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是……林枫!!”
一声仿佛来自灵魂本源呐喊,伴随着自我意志的疯狂燃烧,他不再试图去“平衡”或“驱散”体内的混沌,而是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强行将自己的“认知”——对自我存在的坚守、对同伴的守护、对使命的责任——如同烙印般,狠狠刻印进那沸腾的“混沌炉心”之中!
这不是驯服,而是……宣示主权!是以自身不可磨灭的意志,为这狂暴的混沌之力,打上独属于他“林枫”的印记!
“轰!!”
意识海中仿佛发生了开天辟地的大爆炸!
剧烈的冲突之后,是短暂的绝对寂静。
林枫周身的能量乱流骤然平息。他瘫软在地,彻底失去了意识,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但他体内那原本激烈冲突的力量,却陷入了一种奇异的、疲惫的“沉寂”。星云核心依旧在缓缓旋转,“混沌炉心”的光芒也未曾熄灭,但它们之间那种不死不休的对抗感,似乎……减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复杂、更加内敛的,仿佛暴风雨过后,乌云依旧低沉,却暂时止歇的状态。
他成功了,在最后关头,以燃烧意志为代价,暂时稳住了那险些彻底反噬的混沌之力,并为它打上了自我的烙印。但这代价无比巨大,他的意识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保护性沉眠,不知何时才能苏醒。
“基石之间”内,再次恢复了寂静。只有立体光模型依旧在无声旋转,映照着众人劫后余生、却无半分喜悦的脸。
他们获得了一些关键而恐怖的信息,代价是林枫的重创昏迷,以及……他体内那变得更加不可预测的力量状态。
白鸦缓缓收回了按在武器上的手,沉默地将林枫安置好。沈厌疲惫地坐倒在地,看着林枫沉睡的脸,眼中充满了担忧。
厉霆渊和巴顿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深深的无力与沉重。
“基石之间”不再绝对安全,林枫的状态岌岌可危,而外面,那所谓的“万寂之渊”和那个“它”,或许真的已经将目光投向了这里。
短暂的庇护结束了,更深的黑暗,正从内部与外部,同时悄然合拢。他们必须尽快做出下一步决定,在林枫苏醒之前,或者在下一波危机降临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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