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口处的血腥搏杀暂时停歇,如同暴风雨中短暂的宁静。王二拄着刀,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重的血腥味和硝烟气息。脚下是黏腻的血泊和破碎的拒马残骸,墙外后金骑兵依旧在游弋呼啸,寻找着下一个突破口。刚刚被他们拼死堵住的缺口处,木墙坍塌了一大片,露出一个足以容纳数人并排通过的狰狞破洞,仅靠着堆积的尸体和士兵们用身体组成的单薄防线勉强支撑。
“王……王二哥!墙……墙快撑不住了!”狗剩声音带着哭腔,指着那不断有碎石和泥土簌簌落下的破损墙段,脸色惨白。
赵大锤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吼道:“妈的!鞑子再来一次,这破口子肯定守不住!”
张老栓和其他士兵也面露绝望,刚刚打退一波进攻已是侥幸,若后金军集中兵力再冲一次这里……
王二目光死死盯着那个破洞,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硬堵?用人命填?他们这点人根本填不起!必须想办法临时加固!
他的目光猛地扫过营内,当看到不远处堆积如山的粮垛时,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粮袋!那些装满粟米、沉重结实的麻袋!
“有了!”王二眼中爆发出惊人的光芒,他猛地抓住身旁一个惊魂未定的传令兵,嘶声吼道:“快去禀报上官!就说西侧营墙破损,急需粮袋填堵!越多越好!快!”
那传令兵被他狰狞的表情和吼声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应了一声,连滚爬爬地朝着中军方向跑去。
“栓叔!大锤哥!带咱们的人,去搬粮袋!快!”王二不等命令回复,立刻对身边核心下令。他深知战场时机稍纵即逝,等层层上报命令下来,恐怕黄花菜都凉了!
“搬粮袋?”赵大锤一愣,“那是军粮!”
“管不了那么多了!墙破了大家都得死!粮食还有什么用!”王二厉声打断,“快去!能搬多少搬多少!堆到缺口这里来!”
张老栓第一个反应过来,王二在萨尔浒就用过类似急智,他立刻吼道:“听王二的!搬!”
赵大锤也不再犹豫,骂了句娘,招呼着手下那群悍匪就朝着粮垛冲去。王二自己也带着狗剩和其他还能动的人,加入了搬运的行列。
此刻,营内已是一片混乱,到处都在救火、抵御、调动,也无人过多理会他们这伙“伙夫”为何在疯狂搬运粮袋。只有看守粮垛的辅兵试图阻拦,被赵大锤瞪着一双血红的牛眼,用鬼头刀一比划,顿时吓得不敢吭声。
一袋袋沉重的粮食被扛起,奔跑着运往破损的营墙缺口。王二指挥着众人,将粮袋不是杂乱地堆放,而是如同砌墙一般,一层层、交错着垒叠起来,尽量形成一道稳固的、向内倾斜的斜面,以缓冲冲击力。
“对!就这样!码结实了!”
“空隙用泥土和碎木头填上!”
“快!再快一点!”
王二声嘶力竭地催促着,汗水、血水混合在一起,从他额头上淌下。他亲自上手,扛起一个近百斤的粮袋,重重地垒在逐渐增高的“粮袋墙”上。每一袋粮食落下,都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仿佛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这疯狂的举动,也引起了附近其他明军士兵的注意。起初是惊愕和不解,但看到那逐渐被粮袋堵住的缺口,以及王二等人拼命的架势,一些脑子灵活的军官和士兵也反应过来。
“帮他们!一起搬!”
“快!堵住缺口!”
求生的本能驱使下,越来越多的士兵自发加入进来,形成了一条从粮垛到缺口的搬运长龙。沉重的粮袋在无数双手的传递下,飞快地垒砌着。
就在粮袋墙垒到半人多高,尚未完全合拢之时——
“呜——!”后金军阵中,进攻的号角再次凄厉地响起!
又一波蓄势待发的后金骑兵,如同发现了猎物的狼群,再次朝着这个显眼的突破口猛扑过来!马蹄声如同催命的战鼓,瞬间逼近!
“鞑子又上来了!”
“顶住!快堵口子!”
墙头残存的明军士兵发出惊恐的呐喊,箭矢和零星的火铳再次射向冲锋的骑兵,但效果甚微。
王二看着那越来越近的骑兵洪流,又看了看还差一截才能完全封死的缺口,眼中闪过一丝决绝。
“所有人!退到粮袋墙后面!长枪手上前!依托粮袋,结阵防御!”他大吼着,下达了最后的命令。
搬运粮袋的士兵们立刻后撤,残存的长枪手和手持各种兵器的士兵则迅速聚集到尚未完工的“粮袋墙”后,将长枪、扁担、甚至菜刀从粮袋的缝隙中探出,组成了一道带着绝望和疯狂的反击丛林。
赵大锤和他手下那些悍匪,更是直接爬上了粮袋墙的半腰,挥舞着鬼头刀、斧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准备进行最残酷的近身搏杀。
王二也捡起一杆不知是谁掉落的长枪,站在了粮袋墙后,枪尖透过麻袋的缝隙,死死对准了外面。
下一秒,钢铁洪流狠狠撞了上来!
“轰隆!!”
巨大的撞击声震耳欲聋!冲在最前面的后金骑兵狠狠撞在了尚未完全合拢的缺口和旁边的粮袋墙上!
人仰马翻!战马的悲鸣和骑兵的惨叫声瞬间响起!
粮袋墙虽然被撞得剧烈晃动,麻袋破裂,金黄的粟米哗啦啦流淌出来,但它终究没有被瞬间撞垮!那沉重的质量和层层垒砌的结构,成功吸收了大部分冲击力!
更重要的是,它改变了后金骑兵冲锋的路径和节奏!他们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一拥而入,只能挤在相对狭窄的缺口和粮袋墙前,与严阵以待的明军进行残酷的挤兑和肉搏!
“杀——!”
依托着粮袋墙的掩护,明军士兵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长枪从缝隙中狠狠刺出,将试图攀爬或冲击粮袋墙的后金兵捅穿。赵大锤等人居高临下,刀斧挥舞,如同砍瓜切菜。王二手中的长枪更是如同毒蛇,精准而狠辣,专门刺杀那些试图组织进攻的小头目。
后金兵凶悍,但面对这突然出现的、由粮食构筑的怪异工事和守军决死的反击,一时间竟也攻势受挫,被死死挡在了营墙之外!
“好!堵住了!”
“王什长好样的!”
“兄弟们顶住!援军就快来了!”
看到缺口被成功遏制,周围明军士气大振,欢呼声和呐喊声响成一片。
王二却不敢有丝毫放松,他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粮袋墙毕竟不是真正的城墙,经不起持续不断的猛攻和破坏。
“快!继续垒!把口子彻底封死!用泥水把缝隙糊上!”他一边格挡开一支射来的箭矢,一边继续大吼指挥。
士兵们士气高昂,更加卖力地搬运、垒砌、加固。
就在这时,一队身着精良盔甲、手持制式长枪和盾牌的明军生力军,终于在一个游击将军的带领下,急匆匆地赶到了西侧营墙。他们是马林接到急报后,从中军调来的预备队。
那游击将军看到眼前这诡异的景象——破损的营墙缺口处,竟然用军粮垒起了一道临时防线,守军正依托着这条粮食防线与后金军血战,并且成功挡住了攻势,不由得愣住了。
“这……这是谁的主意?”游击将军又惊又喜,厉声问道。
“是王什长!伙房的王二什长!”立刻有士兵大声回答。
游击将军的目光瞬间锁定了那个站在粮袋墙后,满身血污却目光沉静,依旧在指挥若定的年轻身影。
“好!好一个王二!”游击将军忍不住赞了一声,随即立刻下令,“快!协助王什长,加固防线!把这些鞑子给老子打回去!”
生力军的加入,瞬间稳定了局势。更多的士兵和材料被投入进来,破损的缺口被迅速用粮袋、木石和泥土彻底封死、加固,形成了一道虽然丑陋却异常坚固的新防线。
后金军又发动了几次猛攻,但在明军顽强的抵抗和不断完善工事面前,均无功而返,反而丢下了更多尸体。眼看天色渐晚,攻势难有进展,后金军阵中终于响起了撤退的号角声。
如同潮水般涌来,又如同潮水般退去。只留下营墙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破碎的兵器和一片狼藉。
当最后一支后金骑兵消失在暮色笼罩的山林中时,整个马林大营,陷入了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死寂,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守住了!在付出惨重代价后,他们终于顶住了后金主力的第一波猛攻!
王二脱力般地靠在冰冷的、沾满血污和粟米的粮袋墙上,缓缓滑坐在地。他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散架了一样,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张老栓、赵大锤、狗剩……所有幸存下来的人,都瘫倒在他周围,大口喘着粗气,脸上带着疲惫、后怕,以及一丝难以置信的兴奋。
那名游击将军大步走过来,看着王二,眼神复杂,最终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只说了一句:“王二,你立了大功!本将会向总兵大人为你请功!”
王二勉强笑了笑,没有力气回答。他抬头望着被战火熏黑的天空,心中却没有多少喜悦。
这只是第一天。后金的主力还在,马林大营依旧被围困。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
但至少,他们赢得了宝贵的时间。而他,这个来自现代的小小灵魂,再一次用他的知识和急智,在这片古老的战场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印记。
他看了一眼身边那些信赖他的同伴,缓缓闭上了眼睛。
休息,他需要休息。接下来的战斗,只会更加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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