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垦荒?!”
赵大锤眼珠子瞪得溜圆,差点把手里攥着的半块饼子捏碎,他以为自己听错了。张老栓也是一脸愕然,捻着胡须的手停在半空,半晌没说话。帐内其他几个小旗官更是面面相觑,以为自己百户大人是不是被气糊涂了,当兵吃粮,天经地义,怎么还要自己去土里刨食了?
王二看着众人惊疑不定的神色,知道这个决定过于惊世骇俗。但他神色平静,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不容置疑:“没错,垦荒!朝廷的粮饷是指望不上了,难道咱们五百多号人,就等着饿死?或者去抢百姓的口粮,变成咱们自己最恨的那种兵痞?”
他走到营帐门口,指着外面那片因为战乱而荒芜、却依旧肥沃的土地:“看看!这地都闲着呢!咱们有手有脚,有力气,为啥不能自己种出粮食来?鞑子能让咱们没饭吃,咱们就不能自己挣口饭吃?”
赵大锤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没啥道理可讲,只好瓮声瓮气地道:“可……可咱们是当兵的啊,舞刀弄枪还行,这抡锄头……”
“不会就学!”王二打断他,“谁生下来就会打仗?不也是一刀一枪练出来的?抡锄头比抡刀还难?再说了,营里那么多弟兄,以前就是种地的好把式!陈石头,你们几个,以前种过地没?”
被点名的陈石头连忙站出来,挺着胸膛道:“回百户大人,种过!俺家祖辈都是庄稼人!”
“看看!”王二对赵大锤一扬下巴,“现成的老师傅都有!大锤,你负责带着战兵弟兄们,轮流垦荒,就当是体能训练了!谁要是连锄头都抡不动,以后也别指望他抡得动刀枪!”
赵大锤苦着脸,瓮声答应:“……是。”
王二又看向张老栓:“栓叔,你负责统筹,划分地块,统计工具,安排轮值。记住,不能耽误日常的警戒和操练,咱们的拳头不能软!”
“老夫明白。”张老栓毕竟是老成之人,虽然觉得此举前所未有,但也明白这是目前唯一的生路,立刻开始在心里盘算起来。
“还有个最关键的问题,”王二目光凝重起来,“种子。咱们现在没钱没粮,拿什么去换种子?”
众人再次沉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王二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去一趟宁远城,找孙经略想想办法。就算借,也要把第一批种子借来!”
事不宜迟,王二立刻动身再入宁远城。经略行辕内,孙承宗听闻王二的来意,也是良久无言。这位老经略脸上满是疲惫与无奈,朝廷断饷的压力,他比王二感受得更深、更直接。
“垦荒……自筹粮草……”孙承宗喃喃自语,最终化为一声长叹,“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王百户,你能有此担当,老夫……惭愧啊!”
他深知,让一支战兵去垦荒,实乃无奈之举,传出去恐惹人笑话,但眼下,活下去比面子重要得多。
“种子之事,老夫来想办法。”孙承宗提笔写下一张手令,“你持此令,去城内官仓,先支借一批耐贫瘠、生长期短的杂粮种子,如粟、黍之类。记住,是借!待日后粮饷拨付,需得归还!”
“末将明白!谢经略大人!”王二郑重接过手令。虽然是借,但已是雪中送炭。
拿着孙承宗的手令,王二直奔宁远官仓。管理官仓的吏员看到经略手令,虽然面色古怪,却也不敢怠慢,按令拨付了一批粟米和黍米的种子,数量不多,但足够开辟几十亩试验田了。
王二看着那几袋珍贵的种子,心中稍定。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回到营地,当王二将几袋种子放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意识到,百户大人是动真格的了。
王字营的垦荒大业,在一种混合着荒诞、悲壮和一丝希望的气氛中,正式拉开序幕。
营地旁边,选定了大片向阳、靠近水源的荒地。第一天,场面堪称混乱。赵大锤带着一群舞惯了刀枪的汉子,对着坚韧的草根和板结的土地束手无策,锄头抡下去,震得手疼,效果却寥寥。有人用力过猛,直接把锄头木柄撅断了;有人分不清杂草和禾苗,差点把好不容易长出来的几根野菜给刨了。
“哎哟俺的娘嘞,这比跟鞑子对砍还累腰!”一个彪悍的刀盾手扶着腰龇牙咧嘴。
“你那是肾虚!”旁边有人起哄,引来一阵哄笑。
赵大锤黑着脸,骂骂咧咧:“笑个屁!都给老子认真点!谁今天开不出三分地,晚上没饭吃!”
相比之下,由陈石头等几个有经验的老兵和原农民士兵带领的小组,进度就快得多。他们熟练地清理杂草,翻松土壤,引来不少羡慕的目光。
王二也挽起袖子,亲自下地示范。他虽然是现代人,没种过地,但基本的农业知识还是有的,结合陈石头等人的经验,他提出要挖排水沟,要合理间距,这些“讲究”让老农出身的士兵们也暗暗点头,觉得百户大人懂得真多。
日子一天天过去,荒地上渐渐出现了整齐的田垄,嫩绿的幼苗破土而出,给这片饱经战火摧残的土地带来了勃勃生机。士兵们看着自己亲手种下的庄稼一天天长高,那种成就感,丝毫不亚于在战场上砍翻一个敌人。虽然训练和警戒依旧辛苦,但心里踏实了许多,至少,饿死的风险大大降低了。
王二更是利用自己的见识,开始琢磨更多门路。他让石锁的斥候队留意山里的野果、菌菇,让会水性的士兵在附近河汊里捕鱼,甚至尝试用简单的办法提炼海盐。他还组织营中工匠,利用休息时间制作一些简单的家具、工具,偷偷与偶尔过往的、胆大的行商换取一些布匹、药品等紧缺物资。
王字营的营地,渐渐不像个单纯的军营,反而有点像一个大号的、高度军事化的生产建设兵团。虽然清苦,却充满了顽强的生命力。
消息传到孙承宗耳中,老经略感慨万千,对王二的评价更高了一层。而宁远城内的其他明军部队,起初是对王字营种地之举嗤之以鼻,嘲笑他们是庄稼兵,但眼看着“王字营”在粮饷被扣的情况下依然军心稳定,甚至伙食比他们这些还能拿到部分粮饷的部队还好些时,嘲笑声渐渐变成了羡慕和深思。
这一日,王二正在田埂上查看粟米的长势,狗剩兴冲冲地跑来报告:“百户大人,咱们种的黍米能掐穗了!陈石头说,再有个把月就能收第一茬了!”
王二看着眼前这片在夕阳下泛着金绿光芒的田野,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
他拍了拍手上的泥土,对狗剩,也是对身边所有看向他的士兵们,朗声笑道:“好!告诉弟兄们,等咱们自己的粮食收了,老子给你们杀猪!管饱!”
“噢——!”田野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赵大锤抹了把脸上的汗和泥,咧着嘴对王二道:“百户大人,别说,这地里刨食,虽然累点,但看着庄稼长起来,心里还真他娘的舒坦!”
王二笑了笑,望向北方。自筹粮草,只是解决了生存问题。他知道,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他和他的王字营,必须在这片自己开辟的土地上,变得更加强大,才能迎接那必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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