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的火苗轻轻一跳,昏黄的光晕在林锋指尖下的地图上投下晃动的阴影。
柳河镇的街巷图被他摊开,每一个标记都像一颗钉子,死死地钉在众人的心上。
他的指尖如铁,点在迎亲路线上三个鲜红的圈点上,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子能穿透墙壁的冷意。
“第一道岗,镇东口,标准的明岗双哨,刺刀见红,盘查过往,一只苍蝇都得验明公身。”他的手指缓缓移动,“第二道,齐家祠堂前。这里最是鱼龙混杂,小摊小贩,看热闹的百姓,里面掺了多少便衣特务,鬼都不知道。他们的任务不是拦路,是观察,观察每一个人的表情,每一个细微的动作。”
最后,他的指尖重重地落在了齐家酒楼的后巷。
“第三道,也是最后一道。一队伪军打着巡街的幌子,实际上是最后的搜身关。任何给新郎贺喜的亲友,都得在这儿被‘请’到巷子里,连鞋底都得给你翻过来。他们要确保,没有任何‘意外’能靠近齐世荣的宝贝儿子。”
说完,林锋抬起头,目光如炬,直视着盖头下那张冷静到近乎冷酷的脸。
“白兰同志,你清楚了吗?这趟差事,你不是去当新娘,你是去赴一场全城直播的杀局。你的每一个眼神,每一次呼吸,都在无数双眼睛的监视下。一个细节出错,我们所有人,连同整个柳河镇的未来,都会被你带进深渊。”
红色的盖头被一只纤细的手轻轻撩起一角,露出白兰那双毫无惧色的眼睛。
她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笑:“团长,我连日本驻军司令的太太都扮过,在他眼皮子底下给他灌了三杯掺了料的‘庆功酒’。一个乳臭未干的汉奸儿子,还能比那只老狐狸更难对付?”
“他是不难对付。”林锋摇了摇头,语气陡然沉重,“但难的是,怎么在不惊动满城百姓的情况下,完成我们的任务。我们的敌人不只是伪军和特务,还有无处不在的眼睛。一旦枪响,百姓恐慌,乱局之中,我们想拿的东西拿不走,想救的人也救不出。那样的胜利,代价太大,我们输不起。”
白兰脸上的笑容缓缓收敛,她重新盖好盖头,声音从红绸下传来,多了一份凝重:“我明白了。演戏,就要演全套。”
村外的破庙里,蛛网在风中轻颤。
赵媒婆缩在角落,双手死死攥着一小包沉甸甸的粗盐和那半块在月光下泛着贼光的银元,手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她看着眼前这个坐在门槛上,身形挺拔、语气却平静得吓人的年轻人,牙齿都在打颤。
“我……我就说那天去齐家提亲,怎么就没见着新娘子哭一声……你们……你们到底要干啥?抢亲可是要掉脑袋的!”
林锋没有看她,只是摩挲着门槛上被岁月侵蚀出的裂纹,声音淡得像庙外的月光:“赵大娘,我们不抢亲,也不砸场子。齐家的威风,我们没兴趣碰。”他顿了顿,话锋一转,一股森然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破庙,“我们要的,是让那批打着‘新婚贺礼’旗号的‘花粉’,一克都运不进柳河镇。同时,我们还要让被齐家扣下的那个真新娘,毫发无伤地活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递了过去。
“这是柳河镇伪军巡逻队最新的换防时间表,比他们团长手里的都准。”
赵媒婆颤巍巍地接过,借着月光一看,上面用炭笔画着密密麻麻的路线和时间,精准到分钟。
她心头一凛,知道眼前这群人绝非善类。
“你什么都不用做。”林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迎亲队伍进城,你只需要在吉时前半刻,新娘下轿之前,跑到齐家老管家面前,大喊一声:‘轿子偏了,压坏了新娘的绣花鞋!’剩下的,就没你的事了。我们的人,会亲自下场,收这张网。”
赵媒婆死死盯着手心里的那半块银元,上面的龙纹在月色下仿佛活了过来。
良久,她把银元和盐包猛地揣进怀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忽然咧开没牙的嘴,嘿嘿一笑:“这事儿……我老婆子不瞎。齐家那帮狗东西,早就该遭报应了。”
迎亲那日,天刚蒙蒙亮。
花姑正在为“新娘”做最后的妆扮。
她打开一个精致的红木妆匣,表面上看是些胭脂水粉,但没人知道,在妆匣的夹层里,整齐地码放着一排细如发丝的微型毒剂试纸。
花轿的轿底,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早已被嵌入了一块涂成木头颜色的磁性信号器,只待时机一到,便会向城外发出精准的定位信号。
院子里,年仅十六岁的小石头穿着一身崭新的大红袄,像个喜庆的福娃。
他怀里抱着一把锃亮的唢呐,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把唢呐的簧片经过特殊改装,只要吹出一个特定的高音频,就能发射出短距离的强声波,足以瞬间干扰附近所有伪军随身携带的无线电台,制造出几秒钟的通讯空白。
林锋站在村后的山梁上,晨风吹动着他的衣角。
他目送着那支红红火火、杀机四伏的迎亲队伍渐渐远去,手心里,紧紧捏着一块被烧得焦黑的铁片。
那是他亲自从A3联络站的废墟里刨出来的扰动器残骸,那次失败的行动,让他失去了三名最优秀的队员。
“这次,我们不用炸药了。”他对身旁的李铁锤低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冰冷的快意,“我们要让他们兴高采烈地,亲手把索命的毒药当成新婚的喜糖,吞进自己肚子里。”
柳河镇,齐家酒楼。
婚宴已经渐入高潮,宾客往来,觥筹交错,喧闹声几乎要将屋顶掀翻。
伪军团长齐世荣满面红光,端坐主位,他举起酒杯,用洪亮的声音向满堂宾客朗声道:“各位父老乡亲,各位同僚弟兄!今日,我齐某人双喜临门!一喜,是小儿与柳家千金永结秦晋之好;二喜,是皇军对我维持地方治安的功劳,特批嘉奖!”
话音刚落,台下坐着的伪军军官们立刻爆发出雷鸣般的叫好声和掌声,马屁声此起彼伏,整个大厅都沉浸在一片谄媚而狂热的气氛中。
就在此时,停在厅堂中央,等待拜堂的花轿里,那位神秘的“新娘”突然发出了两声压抑的轻咳,整个轿身都随之微微颤动了一下。
站在轿旁的“喜娘”花姑心弦猛地一紧,知道信号来了!
她立刻按照预演了无数次的剧本,脸上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一个箭步上前扶住轿杆,扯着嗓子高声尖叫起来:“哎呀!不好了!小姐的心疾犯了!快!快请大夫啊!”
按照本地习俗,新娘在拜堂之前,盖头不能掀,更不能见任何外姓男子。
花姑这一嗓子,顿时让整个喧闹的大厅炸开了锅。
宾客们面面相觑,齐家人则乱作一团。
齐世荣的脸瞬间就黑了,却又不好发作。
就在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花轿吸引的混乱瞬间,人群边缘,负责抬着贺礼礼盒的“杠夫”阿贵,对着身边的弟兄使了个眼色。
他们利用宾客们起身张望造成的视觉死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将两个一模一样、都用红绸包裹的“蚕丝礼盒”进行了调换。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快如闪电,前后不过三十秒。
当骚乱平息,守在礼盒旁边的几名伪军卫兵甚至都没有察觉到,他们脚下守护的“贺礼”,早已被偷梁换柱。
深夜,柳河镇外的乱葬岗。
林锋蹲在一座孤坟后,亲手撬开了那个沉甸甸的红绸礼盒。
里面,一个用铅皮密封的巨大罐体,在微弱的星光下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他将罐体小心翼翼地推给早已等候在此的一个沉默男人。
那人是个哑巴,却是国民党军队里退役下来的顶尖化学兵,人称“哑巴厨子”。
哑巴厨子没有说话,只是凑近罐体的密封口,用他那比狗还灵的鼻子,仅仅嗅了一口,脸色骤然惨变,写满了惊骇与后怕。
他迅速抓起地上一块木炭,在铅皮罐的底部,用力画下了一个倒十字。
这是国民党化学兵内部的最高危险标记,代表着“源头污染,立即销毁,不可转移”。
画完标记,他又在旁边的泥地上写下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芥子气前体,三吨,够毒死半个县城。
李铁锤等人看到这行字,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他们知道这次任务重要,却没想到,自己刚刚从鬼门关前,拖回来的是足以毁灭一切的死神。
林锋凝视着那个倒十字标记,眼神深邃如海。
良久,他站起身,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命令。
“原样封存。”
他的声音平静而清晰,在死寂的夜里回响。
“明日一早,找个靠谱的脚行,把这份‘贺礼’,原封不动地送还给柳河镇伪军团部。另外,附上一张贺卡。”
火光映在他的脸上,他嘴角的弧度越发冰冷而危险。
“贺卡上就写八个字:新婚大喜,回礼加倍。”
他缓缓吐出一口白气,望着柳河镇的方向,那里灯火已稀,却不知正孕育着怎样的雷霆风暴。
“让他们自己,去打开这个潘多拉的盒子。”
夜色更浓了,一场针对齐家和伪军的大戏,才刚刚拉开序幕。
而那份被送回的“贺礼”,就像一个沉默的信使,正静静等待着天明时分,去敲响它主人的丧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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