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如刀,刮过演武场的每一寸土地,也刮过每一名学员紧绷的脸。
林锋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千层浪。
“从今夜起,所有演练禁用口令,只能用手势、敲击、光影传递信息。”
话音刚落,底下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压抑的议论声嗡嗡作响,像一群被惊扰的蜂群。
在这片哗然之中,一个粗犷的声音尤为响亮。
“教官!这简直是胡闹!”陈大娃排众而出,他身材魁梧,性子耿直,是学员中的佼佼者,也是最信奉传统指挥体系的人,“战场瞬息万变,口令是最高效的指令!万一情况紧急,打手势?敌人炮弹都落头上了!”
他的质疑代表了大多数人的心声。
林锋面无表情,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将目光投向了队列角落里一个沉默的身影。
“你的问题,”他抬起下巴,指向那个瘦削的青年,“问他。”
全场的目光“唰”地一下,全部聚焦在了那个名叫小文哥的青年身上。
他总是独来独往,沉默寡言,仿佛与这热火朝天的训练营格格不入。
此刻,他成了风暴的中心。
小文哥没有说话,只是在林锋的示意下,缓缓走出队列。
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到演武场中央,俯下身,将耳朵紧紧贴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一动不动,像一尊石化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空气中只剩下风声和众人紧张的呼吸声。
陈大娃的脸上写满了不屑与怀疑。
装神弄鬼!
足足过了一分钟,小文哥才慢慢起身。
他依旧沉默,弯腰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子,在众人惊疑的注视下,在泥地上画出三道长短不一的波纹线,随后,他伸出手指,笃定地指向东南方向的密林。
做完这一切,他便退回了队列,仿佛刚才的一切与他无关。
“这是什么意思?”陈大娃忍不住再次发问。
林锋没有理他,只是抬手看了看腕上的旧表,沉声道:“等着。”
等待是煎熬的。
五分钟,七分钟,十分钟……就在陈大娃的耐心快要耗尽,准备再次开口时,一阵极其轻微、若有若无的马蹄声,从东南方向的林子里隐约传来。
声音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
很快,一匹快马冲出林间,马上的侦查兵翻身下马,向林锋报告:“报告教官,东南方向三里外,一切正常!”
人群彻底陷入了死寂。
所有人看向那三道波纹线的眼神都变了,那代表着——一骑,三里,归程。
而小文哥“听”到这一切,比他们用耳朵听到马蹄声,早了整整十分钟!
林锋冰冷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陈大娃僵硬的脸上,一字一顿地说道:“现在,你还觉得他的耳朵,比你们的嘴慢吗?”
当夜,“断联防御”演练正式拉开序幕。
演练的设定残酷而真实:指挥员阵亡,所有通讯设备被强电磁脉冲摧毁,各个战斗小组在彻底失联的状态下,如何自主协同,完成防御任务?
小文哥被林锋破格提拔为临时的“震动教官”。
在他的指导下,学员们第一次接触到了这个古老而陌生的信息传递方式。
一只只普通的陶瓮被倒扣埋入地下,仅留一个小孔,细韧的麻绳一端连接着瓮底的石子,另一端穿出地面,与几根交叉搭建的木棍形成一个简易的共振桥。
数十个这样的装置,构成了一张覆盖整个营地的原始地面监听网络。
演练开始后,一组自作聪明的学员企图打乱节奏,故意比预定时间延迟了三十秒才从掩体中出发。
他们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然而,负责监听该区域的小文哥几乎在他们动身的第一时间,就通过麻绳传来的细微震动变化,在沙盘上标记出了他们的异常。
“第二小组,行动有误。”小文哥的声音通过旗语传递到临时指挥部。
那组学员被揪出来时还一脸不服,领头的人辩解道:“我们只是匍匐前进,动静很小!”
小文哥走到他面前,冷冷地开口,这是他今晚说的第一句话:“你踩的是整步,不是逃命步。正常警戒转移,脚后跟会虚提,落地轻而快,频率是三短一长。而你,每一步都踩实了,震动沉闷且均匀,你在散步。”
一语中的,那学员瞬间面红耳赤。
林锋在暗处的观察点,用笔记下了这一切。
他在记录本上写道:这套系统虽原始,却能在炮火轰鸣、人声被彻底掩盖的极端环境下,维持战场最基本的感知能力。
这是活下去的另一种可能。
几天后的一个凌晨,天色黑得像泼了墨。
营地外围,林锋亲手设置的“突发警报桩”被触发了。
一根连接着铜铃的细线被“敌军”绊断,清脆而急促的铃声划破了深夜的宁静。
敌袭!
学员们从睡梦中惊醒,抓起武器就冲了出去。
黑暗中,伸手不见五指,禁令之下,无人敢开口呼喊,初期的混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
几个小组在黑暗中差点撞在一起,行动路线一片模糊。
就在这关键时刻,一道黑影敏捷地跃上营地最高的屋顶。是小文哥!
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两条红布。
借着稀疏的月光,他双手挥舞,红布在空中划出忽明忽暗的轨迹。
时而快速抖动,形成断续的闪烁光影;时而大幅度挥舞,如同写下无声的战书。
那是一组节奏分明、含义清晰的影语信号——左翼佯攻后撤,右翼迂回包抄,中路设置陷阱,诱敌深入!
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了。
原本还有些混乱的各个小组,在看到屋顶信号的瞬间,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操控着,没有一丝一毫的迟疑,立刻按照指令各就各位,迅速展开了教科书般的反击阵型。
藏身高坡上的白兰,作为此次演练的观察员,震惊地按下了秒表。
她发现,这次零口令的反击,从警报响起到完成部署,比以往任何一次用口令指挥的演练,快了将近半分钟!
而且,全程零失误!
第二天的总结会上,气氛有些微妙。
陈大娃坐在角落,显得有些失落。
他低声对身边的战友说:“现在没人听我的嗓门了,大家都只看小文哥的手势和地上的动静。”
这话恰好被走过来的林锋听到。
他没有批评,只是走过去,重重地拍了拍陈大娃的肩膀。
“指挥,不是为了让你被人听到,”林锋的声音很沉稳,“而是为了让战斗能够赢。你过去做得很好,但现在,你要学会的,是如何跟‘听不见’的战友,一起打赢一场听不见的胜仗。”
当晚,林锋单独把陈大娃带到了那片埋着监听陶瓮的训练场。
“闭上眼,把手放在这根木棍上。”林锋命令道。
陈大娃将信将疑地照做。
林锋让一名卫兵在远处以不同的方式移动。
陈大娃起初只能感觉到模糊的震动,但渐渐地,在林锋的引导下,他开始分辨出其中的差异。
“这是……快步走,震动频率高,但力度均匀,是巡逻。”
“这个很碎,一触即离,是侦察兵在潜行。”
“这个……好重!一步一个坑,咚……咚……咚……这是……扛着重机枪的火力手在转移阵地!”
当陈大娃猛然睁开眼,说出最后一句话时,他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林锋看着他,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点了点头:“很好。从现在起,你也开始‘听见’战场了。”
深夜,林锋回到自己的房间批改学员们的演练报告。
他再次调出了观音岭的作战沙盘模型,尝试着加入一个全新的变量——“声音干扰带”。
就在他将代表炮火轰鸣的红色标记放置在模型上的刹那间,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大脑中不仅浮现出战场的视觉图像,竟然同步感知到了一种虚构的、模拟环境中的震动频率变化!
他仿佛真的“听”到了模型中山谷的风声,听到了铁桶滚落的震颤,听到了风吹动旗幡的猎猎作响。
他猛地一怔,手中的笔差点掉落。
他意识到,小文哥的能力并没有直接改变他,但是,他对小文哥能力的理解和运用,正在从根本上重塑他自己感知战场的维度!
林锋深吸一口气,激动地在教案的扉页上,重重写下一行字:“未来战争,不靠喊,靠共振。”
窗外,月光如水。
小文哥正悄无声息地爬上一棵大树,将一枚他新打磨好的铜铃小心翼翼地绑在树梢上。
他仔细地调整着角度,让铃舌精确地朝向北方——那是他根据昨夜的风向和营地的地形,测算出的最佳传音角度,哪怕最微弱的夜风,也能将警讯传得更远。
完成这一切后,他悄然离去,身影融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林锋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笔,揉了揉疲惫的太阳穴。
一阵夜风从窗户的缝隙里吹进来,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奇怪的气味。
那不是草木的清香,也不是泥土的腥气,倒像是什么东西烧过之后,又被熄灭的味道,混杂着一股淡淡的、冰冷的灶灰气。
他皱了皱眉,但这股气味转瞬即逝,他只当是自己的错觉,便没有多想,起身准备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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