驴车吱呀作响,碾过清晨的薄霜,留下一道浅浅的车辙。
小马倌坐在车辕上,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山歌,眼神却锐利如鹰。
每到一处预定地点,他便会像模像样地跳下车,从怀里掏出工兵铲和探针,煞有介事地在地上敲敲打打,最后动作夸张地蹲下,埋入一枚冰凉的铁疙瘩,再飞快地跑回车上,仿佛那玩意儿随时会炸。
林锋和白兰隐蔽在远处的山坡上,用望远镜观察着这一切。
白兰低声道:“这家伙还真有几分老赵师傅的神韵,连吐唾沫的方向都一模一样。”
林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要骗过狐狸,就要比狐狸更狡猾。我们就是要用这种毫无规律的规律,去冲击周景舟那个刻板的模型。他越是想寻找逻辑,就越会陷入我们制造的混乱里。”他顿了顿,眼神变得深邃,“记住,所有的假雷上都留下了清晰的指纹和汗渍,这是送给他们分析的‘厚礼’。”
县城,日军情报分析室。气氛压抑得仿佛凝固的铁水。
周景舟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盯着面前那个巨大的木制构架。
那不是沙盘,而是一个由上百根铜线和数千颗滑珠构成的“行为逻辑推演模型”。
每一根铜线代表一种可能的战术选择,每一颗滑珠则是一个行为节点。
这是他最骄傲的作品,能将八路军任何一次行动都拆解成冰冷的数据,从而预判其下一步动向。
副官小心翼翼地将一份新数据递了过去,声音都在发颤:“周桑……这是昨夜最新的情报。南岗、西沟、北岭三处,几乎在同一时间段,都发现了八路工兵作业的痕迹。”
“输入!”周景舟的声音沙哑而暴躁。
当代表新数据的滑珠被接入模型的一瞬间,整个木架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声。
几颗滑珠在铜线上疯狂跳跃,毫无规律可循,最终,伴随着几声清脆的“啪啪”声,三根至关重要的逻辑推演铜线应声绷断!
“不可能!”周景舟猛地一拳砸在桌上,震得茶杯里的水花四溅,“这绝不可能!他们的行动模式为什么会变得如此跳跃!一个工兵小队,怎么可能在三个相距数十里的地方同时作业?这不符合任何兵力部署原则!八路军是疯了吗?!”
冷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
他的模型,他引以为傲的科学结晶,第一次出现了无法解释的“系统性崩溃”。
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精密的钟表匠,突然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无法理解时间的流逝。
与此同时,在分析室隔壁的设备检测间里,田中技师正对着一份检测报告发呆。
报告上,关于缴获的八路军新型地雷内置“陶哨”的频率分析结果,清晰地显示出一个独特的、能够干扰人体听觉的特定赫兹。
但他握着笔,手却在微微颤抖。
妹妹临终前苍白的脸庞和虚弱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哥……别把科学,变成一把杀人刀……”
科学,是为了创造,不是为了更高效地毁灭。
田中深吸一口气,眼神陡然变得坚定。
他拿起笔,在“实测频率”一栏,重重地写下了“无响应”三个字。
随后,又在备注栏里补充道:“结构简单,疑似为增加敌军排雷心理压力的震慑装置,无特殊战术价值。”
这是他第一次反抗,也是他为科学保留的最后一点尊严。
青龙峡,废弃的矿洞内。
林锋正指挥着几名民兵布置一个粗糙到可笑的“指挥部”。
洞口随意堆着一堆锈迹斑斑的电台零件,几张印刷错误的假地图被潦草地贴在潮湿的岩壁上,角落里一台老式发电机正“突突”地冒着黑烟,呛得人直流眼泪。
“就是要这样,越假越好,越乱越真。”林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对众人说,“我们要让敌人相信,这里就是我们的大脑,一个混乱、落后但至关重要的大脑。”
入夜,他亲自在矿洞最深处,小心翼翼地布下了五枚特制的“监听雷”。
这种地雷没有炸药,核心是一个被改良过的陶哨和一个极其敏感的震动感应层,任何细微的脚步声和震动都会被记录下来,并通过埋设好的细导线传输出去。
他将导线的另一头交给一个名叫小豆官的年轻战士,这个少年听力异于常人。
林锋对他比划着手势:“你的任务,就是听。记住每一个踏入这里的人,他们的脚步声,甚至是心跳的节奏。”
凌晨,夜色最浓之时,一支日军精锐工兵小队如鬼魅般摸到了矿洞口。
他们装备精良,动作娴熟,小心翼翼地排除了洞口的两枚常规地雷后,才交替掩护着潜入洞穴深处。
数里之外的山巅上,林锋闭着双眼,神情专注。
他的左手三根手指,正随着小豆官从地下传来的微弱节拍信号,在身旁的岩石上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
一下、两下……那是六个人的脚步,沉稳、谨慎,带着职业军人特有的韵律。
突然,林锋敲击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扬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第三个人,左腿受过伤,每走一步,落地都会比正常节奏拖慢半分。”他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果断下令,“立刻通知赶驴的老刘,让他今晚送往县城的炭车里,多夹带一份‘重伤员紧急转移路线图’,路线……就从西沟走。”
县城里,周景舟已经陷入了癫狂。
他将新搜集到的、关于青龙峡突袭行动的数据碎片疯狂地往模型上拼接,嘴里发出野兽般的嘶吼:“为什么!为什么他们的指挥中心会分散在七个地方?!难道……难道他们根本就没有一个固定的‘大脑’?!”
他猛地抬起头,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墙上那张巨大的军用地图,仿佛看见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网的中心,不是任何一个实体,而是一种他无法理解、无法计算的恐怖意志,正在无情地吞噬着他的理性和骄傲。
山巅之上,林锋依旧闭着眼,手指的敲击却没有停止。
他不再关注那六个人在做什么,而是沉浸在那六段截然不同、却又稳定重复的节拍之中。
每一个人的体重、身高、步态习惯,甚至紧张时的心率变化,都通过这微弱的震动,转化为他脑海中独一无二的生命印记。
这些印记,不再是简单的情报,而是一个个活生生的、可以被精准识别的靶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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