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李景隆与常昇依约入宫。
文华殿内,朱允熥正协助太子朱标处理奏章,进行着整理与抄录。
夏福贵悄步近前,低声道:“殿下,开国公与曹国公已在殿外候见。”
朱允熥抬起头:“知道了,请他们到偏殿等候。”
他随即向朱标禀明:“父亲,舅舅与曹国公到了,儿臣去与他们商议债券事宜。”
朱标点头应允,叮嘱道:"买不买债券全凭自愿,不要拿亲戚情分为难人,更不许仗着皇孙身份压人。切记!“
朱允熥忙应道:"父王过虑了,儿臣肯定不会那么行事的。"
朱标又说道:"若是他们真心愿意购买债券,你领他们来见我,我亲自给他们保证,有借有还,诚实无欺。去吧。“
朱允熥快步出文华殿,行至偏殿。
常昇、李景隆早已等候多时,忙起身相迎。
没有过多寒暄,朱允熥开门见山说道:
“朝廷决心平定倭患,但建造船厂、编练水师,所需钱粮甚巨,然而国库空虚,户部、工部、兵部的堂官叫苦连天。皇祖和父王举步维艰。”
李景隆身为五军都督,对此自然一清二楚,于是问道:“不知陛下与殿下作何打算?”
“倭寇猖獗,百姓蒙难,皇祖异常震怒,平倭己如箭在弦,刻不容缓。”朱允熥神色凝重说道,
“因此,朝廷欲借重官绅士民力量,共同筹措此款。如果单凭朝廷府库,实在难以支撑。”
李景隆看了常昇一眼,没有说话。
作为最年轻的国公,而且是皇亲,他名下的田亩家产自然是异常丰厚的,为朝廷献上三五万两,不过是小菜一碟而己,但献太多的话,确实有些肉疼。
朱允熥将李景隆神色尽收眼底,郑重给出承诺:
“二位放心,这平倭债券,朝廷必定信守承诺,绝非借此名目敛财。我愿以自身信誉为保,父王亦可作证。恳请二位鼎力相助,带头促成此事。”
李景隆忙笑道:“臣家与天家是血脉至亲,我父子俱受国恩,殿下这话说的,倒教臣无地自容了!殿下有何吩咐,但讲无妨。"
朱允熥道:“曹国公的忠心和才干,皇祖和父王都记在心上。所以将筹款的重任,托付给您了。
至于债券兑付、利息几何,以及相关优抚条款,后续会拟定详尽章程,断不会让支持朝廷者吃亏。”
李景隆当即表态:
“殿下信义,臣自然深信不疑。只是……恐勋戚子弟中有些人太糊涂,不明就里,心里存着顾虑。请问殿下,不知朝廷日后,以何为偿?”
“曹国公此问,正是关键!"朱允熥当即给出核心答案,
“待海疆靖平,朝廷将重开海贸。届时,市舶司所征关税,便是偿付债券之本。”
李景隆笑了笑:“知道了,知道了,那就万无一失了。臣这就着手去办。“
说着,站起身。
朱允熥抬手虚按,示意李景隆稍安勿躁,脸上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曹国公且慢,关于这债券,还有一层关窍,允熥尚未说明。”
常昇与李景隆对视一眼,复又坐下,心知重头戏来了。
“方才所言,只是以债券之本息,保诸位出资之安稳。但朝廷与皇祖父,更愿与诸位功臣,共享这开海通商之利!”
常昇与李景隆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式。
朱允熥声音不高,却带着难以言喻的诱惑力。
“待倭患平息,海疆澄清之日,朝廷将设立‘皇明远洋贸易公司’,专营海外诸番贸易。"
“届时,诸位手中持有的平倭债券,除可按章程领取本息外,亦可选择…以此债券,折价入股该公司,成为创始股东!”
“股东?”李景隆眼中精光一闪,敏锐地嗅到了巨大的商机。
“不错!”朱允熥肯定地说道:
“一旦入股,便是‘皇明远洋贸易公司’的东家之一。日后公司船队扬帆四海,所获利润,将按股分红!这不再是借贷,而是投资,是与国同利,共享万里海疆的泼天富贵!”
他刻意压低声音:
“此公司由内帑与朝廷共同主导,享有独家勘合贸易之权,其利之厚,远超寻常商贾想象。
非社稷功臣,不得其门而入。二位今日助朝廷解燃眉之急,他日便是这海上巨舰的掌舵人之一!”
这番话如同惊雷,在偏殿中炸响。
常昇呼吸顿时急促起来。
他虽是最顶级的勋贵,但若能有一条如此稳固,而且前景无限的财路,常家富贵可谓有了百年不变的根基。
与国同利,共享海贸之利,这是何等诱惑!李景隆更是心头狂喜。
他本就机敏善谋,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窍。
借钱给朝廷,赚的是固定利息;
入股垄断海贸的“皇司”,那赚取的将是源源不断的活水,是与国运捆绑在一起的长期暴利!
这其中代表的,不仅仅是钱财,更是地位和与皇家更紧密的联系!
“殿下此言……当真?”李景隆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朱允熥斩钉截铁答道:
“看国公这话问的!低头不见抬头见,打断骨头连着筋,我再没品行,岂敢欺诳大表哥和嫡亲舅舅?
父王方才说了,要亲自为你们作保,金口玉言,岂有儿戏?此乃皇祖父与父王首肯之策,只为酬功,不为敛财。”
常昇猛地一拍大腿,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既是如此,我常家愿为殿下,为朝廷效死力!这债券,我常昇,先认购二十万两!”
李景隆再无丝毫犹豫,脸上尽是决然与兴奋:
“臣亦认购二十万两!不,臣即刻回去清点家资,若有可能,再追加五万两!
殿下放心,有此善策,莫说是勋戚子弟,便是江南那些豪商巨贾,若闻此讯,也定当蜂拥而至,唯恐落后!这筹款之事,包在臣与开国公身上!”
二十万两,乃至二十五万两,在此刻他们眼中,已不再是肉疼的付出,而是一块厚实至极的敲门金砖。
朱允熥看着眼前斗志昂扬的两位国公,心中大定,执壶斟了两杯茶,从容道:
“舅舅,大表哥,二位肯为朝廷分忧,我先谢过。我们先饮了这杯茶,便去面见父王。”
常、李二人此刻正心潮澎湃,哪有心思慢悠悠品茶:“不喝了,不喝了,正事要紧!”
说罢,一左一右携着朱允熥,便朝文华殿走去。
殿内,太子朱标见三人面带喜色而来,料定事情谈成了,不由得暗自欣喜,忙示意他们坐下说话。
朱允熥率先开口:“爹,儿臣已与舅舅和大表哥谈妥了。舅舅愿认购二十五万两,大表哥也认了二十五万两。”
“多少?”朱标闻言一怔,脸上难掩惊诧。
二人各二十五万两,合计便是五十万两!
这款项竟来得如此之快,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朱允熥笑着补充:
“舅舅和大表哥自然信得过咱们,但朝野上下,人心各异。为取信于人,儿臣以为,父王若能赐下一道手谕,交由曹国公持以为凭,筹款时必当事半功倍。
手谕中只需申明购买债券全凭自愿、保本付息、朝廷绝不失信,有父王担保,大表哥行事自然顺畅无阻。”
朱标听罢,含笑颔首,随即命人取来纸笔,亲自书写手谕,言辞恳切,条分缕析,将债券的各项保障一一载明。
李景隆双手恭敬地接过手谕,如获至宝,激动道:
“有殿下亲笔手谕为证,何人还敢存疑?此番筹款,定当马到功成!”
朱标又说了几句劝勉的话,命朱允熥将二人送出。
一出宫门,常昇与李景隆对视一眼,再也抑制不住心中激荡,不约而同地放声大笑起来。
“妙!实在是妙啊!”
李景隆抚掌赞叹,眼中闪烁着精明与兴奋的光芒。
“皇太孙这一手‘债券转股’,真是画龙点睛之笔!此事,我必须办得漂漂亮亮,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有资格入这场富贵局的!”
常昇亦是满面红光,连连点头:
“正该如此!这等与国同利的好事,自然要先紧着自家信得过的兄弟。”
两人意气风发,当即一同回到曹国公府。
书房内,李景隆亲自铺开宣纸,常升在一旁沉吟。
不过片刻功夫,一份涵盖京城顶尖勋贵圈层的名单便已拟就。
上面罗列的名字,无一不是与他们交情深厚、且家族根基雄厚的年轻一代:
武定侯郭英家的几位公子,
颍国公傅友德的几位公子,
信国公汤和家的子侄,
冯诚、冯训……
至于凉国公府的蓝春、蓝斌,魏国公府的徐增寿、徐膺绪,
更是从一开始就在名单之上,绝无可能遗漏。
林林总总,一下子就圈定了三四十位核心人选。
李景隆提起笔,在几个名字上轻轻点了点,对常昇笑道:
“便从这几家开始。有太子爷手谕在,有这‘皇明远洋贸易公司’的股子在,不怕他们不动心!咱们分头行事,邀他们过府一叙?”
常升会意一笑:“正当如此!宜早不宜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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