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惇兵锋直指徐州的消息,像一块巨石投入原本渐趋平静的湖水,在下邳城内激起了滔天巨浪。紧张的气氛如同无形的蛛网,瞬间笼罩了整座城池。市井间的喧嚣似乎都低了几分,百姓们行色匆匆,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惶恐。城头守军的数量明显增加,旌旗在初夏渐显湿热的风中猎猎作响,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压抑。
州牧府衙,此刻已成了风暴的中心。
原本还算宽敞的议事厅,因为挤满了双方将领而显得有些拥挤。空气闷热而凝重,混合着皮革、金属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汗味。刘备端坐主位,面色沉静,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关羽、张飞如哼哈二将分立其后,一个闭目养神,一个怒目圆睁,强大的气场让靠近的文官们都感到有些呼吸不畅。
左侧,是以吕布为首的并州集团。吕布本人倒是显得颇为兴奋,摩挲着指节,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全场,仿佛一头嗅到血腥味的猛兽。陈宫坐在他下首,眉头微蹙,捻须不语。张辽、高顺、魏续、侯成、宋宪等将领依次排开,人人披甲持刃,彪悍之气扑面而来。
右侧,则是刘备的元从班底。糜竺、孙乾面色忧虑,简雍则努力保持着镇定。曹豹的位置较为特殊,他坐在文官序列的末端,却又仿佛自成一体,与对面的陈宫隐隐形成呼应。新近投靠的陈登,则安静地坐在曹豹身侧,目光低垂,似在观察,又似在思索。
“诸位,”刘备清了清有些干涩的喉咙,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曹军大将夏侯惇,率精兵一万,已逼近我北境。军情紧急,需速定方略。是战是和,如何战,如何守,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他的话音刚落,张飞便按捺不住,猛地踏前一步,声如洪钟:“大哥!这还有什么好议的?曹操欺人太甚,三番两次犯我州郡!如今更是派夏侯惇那独眼龙打上门来!若再退缩,岂不让天下人耻笑?俺老张愿为先锋,点齐兵马,即刻北上,与那夏侯惇决一死战!定叫他知道俺丈八蛇矛的厉害!”
他这番请战,充满了典型的张飞式风格——勇猛、直接,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然而,他话音刚落,对面便传来一声不屑的嗤笑。众人望去,正是吕布麾下大将魏续。
“决一死战?张将军勇气可嘉。”魏续语带讥讽,“然则,夏侯惇麾下乃曹操青州精锐,兵力倍于我军。贸然迎击,若有不测,岂非徒损兵力,动摇根本?依末将看,当紧守城池,凭坚城挫其锐气,方为上策!”
他这番话,立刻引来了并州集团中不少将领的附和。侯成接口道:“魏将军所言极是!野战风险太大,我等骑兵虽利,然敌军势大,若陷入重围,后果不堪设想!还是守城稳妥!”
他们并非怯战,而是基于现实的考量,并州骑兵是他们的根本,不愿在兵力劣势的情况下与敌军硬拼消耗。
“放屁!”张飞勃然大怒,环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守城?守城!等到曹军把徐州围得铁桶一般,断我粮道,绝我水源,那时便是坐以待毙!尔等若是怕了,尽管缩在城里!俺老张自带本部人马出城迎敌!”
“张翼德!你说谁怕了?”魏续也霍然起身,手按刀柄,怒目相视。
“说的就是你!怎的?”张飞毫不示弱,踏前一步,周身煞气弥漫。
眼看双方将领就要在军议上上演全武行,刘备脸色一沉:“三弟!魏将军!都给我住口!此乃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关羽也适时地睁开眼,冷冷地扫了魏续和张飞一眼,那冰冷的视线让两人心头一凛,气势不由得一窒。
吕布抱着胳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场争执,嘴角甚至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似乎乐见其成。陈宫则微微摇头,显然对部下的冲动有些不满。
糜竺见状,连忙起身打圆场,他是文官,更注重实际:“主公,诸位将军,息怒。魏将军顾虑亦有道理,曹军势大,不可力敌。然张将军所言,亦非全无道理,困守孤城,确非长久之计。竺以为,或可遣使与曹操交涉,陈明利害,暂缓兵锋,以争取时日?”
他这个“和谈”的提议,更是点燃了火药桶。
“交涉?和谈?”张飞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糜子仲!你莫不是被曹贼吓破了胆?我大哥与曹操早已势同水火,有何可谈?莫非你要我大哥向曹贼摇尾乞怜不成?”
吕布也终于收起了看戏的表情,冷哼一声:“大耳……玄德公,我等联盟,聚义兵,乃为共抗强曹。若未战先怯,意图求和,岂不令天下英雄耻笑?布第一个不答应!”他称呼刘备差点又习惯性叫出“大耳”,幸好及时改口,但态度已然鲜明。
主战、主守、主和,三派意见争执不下,府衙内乱成一团,唾沫横飞,谁也无法说服谁。刘备看着这纷乱的场面,眉头越皱越紧,心中充满了无力感。联盟的脆弱性,在巨大的外部压力下,暴露无遗。
就在这喧嚣鼎沸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嘈杂,传入每个人耳中。
“诸位将军,可否听豹一言?”
喧闹声渐渐平息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声音的来源——坐在文官末席的曹豹。
经历了之前的功勋制、双城策、联合军演,此刻已无人再敢小觑这个“蜕变”的曹豹。连原本怒气冲冲的张飞和一脸不屑的魏续,都暂时压下了火气,想听听他有何高见。
曹豹缓缓站起身,走到厅中悬挂的徐州地图前。他的步伐沉稳,目光平静,仿佛周遭的争吵与他无关。
“曹军远来,其势虽大,然有其三弊。”他伸出一根手指,“其一,劳师远征,士卒疲惫,粮草转运艰难,此乃‘远征之弊’。”
他又伸出第二根手指:“其二,夏侯惇急于求成,欲速战速决,心态焦躁,此乃‘心躁之弊’。”
最后,他伸出第三根手指:“其三,彼只知我徐州有刘豫州,或知有温侯,却未必料到我两家已摒弃前嫌,结为联盟,同心抗敌!此乃‘信息不明之弊’!”
他环视众人,声音提高了几分:“反观我军,虽兵力不及,却有三大优势!一,保土卫家,士气可用,乃‘哀兵之势’!二,以逸待劳,熟悉地形,乃‘地利之便’!三,刘豫州仁德,温侯勇武,两部兵马新经磨合,正可奇正相合,此乃‘人和之利’!”
这一番敌我优劣的分析,条理清晰,切中要害,顿时让躁动的众人安静了下来,连吕布都收起了漫不经心的表情,凝神细听。
“故,”曹豹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小沛与下邳之间的某片区域,“与其争论战、守、和,不若思考,如何扬我之长,击敌之短!”
他目光转向吕布,语气带着推崇与肯定:“温侯并州铁骑,天下无双,来去如风,正是我军最利的矛!何不将此‘矛’,用于最关键之处?”
他又看向张飞,语气变得铿锵:“张将军勇冠三军,麾下士卒坚韧敢战,正是我军最坚的盾!何不以此‘盾’,立于最需稳固之地?”
他没有直接说出具体的战术,但这番“矛与盾”的比喻,已经将之前他与陈宫商议的“正奇相合”之策的精髓,用一种更形象、更易于理解的方式,呈现在了所有人面前。
吕布的眼睛亮了,张飞也若有所思。
陈宫适时接口,将具体的战术部署详细阐述了一遍:张飞立寨阻敌,吕布迂回断粮。
这一次,没有人再立刻反驳。
张飞沉吟片刻,猛地一拍大腿:“好!元显说得在理!俺这面盾,就给他立得稳稳的!叫夏侯惇撞得头破血流!”
魏续等人虽然对冒险出击仍有疑虑,但见吕布已然意动,且此策确实发挥了己方长处,也不再强烈反对。
糜竺、孙乾见有可行之策,也稍稍安心。
刘备见众人意见趋于统一,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他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下令:“既如此,便依元显与公台之策!翼德,着你即刻率五千步卒,前出至泗水之畔,依地形立寨,务必挡住夏侯惇!奉先兄,穿插敌后,相机破敌,重任在肩,万望谨慎!”
“领命!”张飞、吕布同时抱拳,声震屋瓦。
一场可能导致联盟分裂的军议风云,终于在曹豹的引导下,尘埃落定。接下来,便是真刀真枪的较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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