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沛军营的空气中,除了汗水和尘土的味道,似乎还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裂痕。吕布主导的军改在张辽的严格执行下稳步推进,但这种自上而下的变革,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吕布军内部激起了层层涟漪,逐渐显露出水面下的派系分野。
校场一角,高顺正在督导他麾下的陷阵营进行着严苛的阵型演练。陷阵营的士卒披着新近由“军需统筹司”拨付下来的、质地更为精良的札甲,手持统一制式的长矛与环首刀,动作整齐划一,杀气凛然。高顺本人如同一块沉默的岩石,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细节,不时发出简短的指令进行修正。
张辽巡视至此,驻足观看片刻,眼中露出赞赏之色:“高将军治军,愈发严谨了。这新甲可还合用?”
高顺抱拳回礼,语气一如既往的沉稳:“谢辽将军关心。新甲防护更佳,重量却未增加,士卒皆称善。曹先生所提‘装备标准化’,确能提升战力。”他顿了顿,补充道,“只是,更换装备、加强训练,所耗钱粮甚巨,恐非长久之计。”
张辽点头表示理解:“此事曹先生与糜别驾已有考量,如今屯田初见成效,后续或可缓解。再者,精锐之师,正当如此投入。”
两人就练兵、装备等事宜低声交谈起来,言语间对曹豹提出的诸多建议,如精兵理念、标准化、乃至即将试行的更大规模的协同操演,都持着务实和接纳的态度。他们可归为军中“并州派”的务实革新者,更看重实际战力的提升,对能够带来好处的“新规矩”接受度较高。
然而,不远处的另一处校场,气氛则截然不同。魏续正带着他那一都的骑兵进行传统的冲锋训练,依旧是强调个人勇武和集群冲击,对张辽传达下来的那些分队、侦察、配合的细则,执行得颇为敷衍。
训练间隙,魏续灌了一大口水,看着高顺那边纪律严明的陷阵营,又瞥见正与高顺交谈的张辽,忍不住对身边的侯成、宋宪抱怨道:“瞧瞧,文远和高顺,如今都快成了那曹豹的应声虫了!整日里不是‘曹先生说’,就是‘规矩如此’!咱们并州儿郎,什么时候需要看一个外人指手画脚了?”
侯成叹了口气:“魏兄,少说两句吧。文远将军也是为了大军着想。那曹豹……确实有些本事。”
“本事?”魏续嗤笑一声,“不过是些取巧的伎俩!真正两军对垒,靠的还是咱们手中的刀,胯下的马!像这般分来分去,束手束脚,哪还有并州狼骑往日的威风?”
宋宪也压低声音道:“我听说,下邳那边,刘备靠着屯田,名声大噪,钱粮也宽裕了。长此以往,只怕这徐州,终究是姓刘的说了算。咱们温侯,倒成了给他看家护院的了!”
这话戳中了魏续等人内心最深处的隐忧。他们跟随吕布转战四方,求的是功名利禄和快意恩仇,如今却要受联盟规矩的约束,甚至隐隐觉得吕布的独立性和权威受到了影响。这种情绪,在魏续、侯成、宋宪这些更看重吕布个人权威和并州集团独立性的“元老派”中,颇有市场。
“哼,若非陈军师时常劝解,温侯又顾全大局,我早就不耐烦这鸟气了!”魏续愤愤地将水囊摔在地上。
这几人的牢骚话,自然有亲信传到陈宫耳中。陈宫闻之,唯有苦笑。他深知魏续等人对吕布的忠心无可置疑,但其眼界和格局,却难以理解眼下联盟生存和发展的复杂必要性。他能做的,便是在吕布面前,尽量淡化这些内部杂音,同时反复向魏续等人阐明利害。
这日,吕布听闻了军中一些关于装备分配和训练侧重不同的议论,便将张辽、高顺、魏续等主要将领召至帐中。
吕布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目光扫过麾下这几员大将,直接问道:“近来军中似有议论,对新法练兵、装备分配,颇有微词。尔等皆是我股肱,有何想法,今日但说无妨!”
张辽率先出列,坦然道:“温侯,军改虽繁,然利在长远。各部职责明晰,配合日臻熟练,假以时日,必成一支真正指臂如使的强军。至于装备,自当优先配备给如陷阵营这般最能发挥其效用的精锐,此乃常理。”
高顺言简意赅:“顺但知练兵,以求战必胜,攻必克。新法、新甲,有助于此,便当施行。”
魏续见张辽、高顺都表了态,忍不住也站出来,拱手道:“温侯!末将并非不愿强军!只是……只是觉得如今规矩太多,难免束手束脚。而且,如今钱粮物资,多仰仗下邳,长此以往,恐我军受制于人,失了根本啊!”
他这话,代表了部分元老派将领的心声。
吕布听着,手指敲击着座椅扶手,半晌没有说话。他看了看务实进取的张辽、高顺,又看了看忠心却略显狭隘的魏续,心中自是明了。他固然喜欢魏续等人的绝对忠诚和勇猛,但也清楚张辽、高顺的意见更符合当下形势。
“好了!”吕布最终一挥手,打断了帐内略显凝重的气氛,“文远、高顺所言,是为强军。魏续你所虑,亦是为我军根本。皆无错处!”
他站起身,走到众将中间,气势勃发:“然,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如今曹操、袁术皆欲图我,若无玄德公粮草支援,无曹元显出谋划策,我等独木难支!些许规矩,忍了便忍了!待我大军练成,粮草充足,横扫中原,何愁不能重现我并州狼骑昔日荣光?”
他目光锐利地盯住魏续:“魏续,尔等只需给老子好好练兵,遵从号令!其他的,自有我与公台、文远计较!若再敢私下抱怨,动摇军心,休怪我军法无情!”
吕布这番既讲道理又施压的话,暂时压下了魏续等人的明面反对。但帐中诸将都明白,这并州派与元老派之间的理念分歧,并未消失,只是被更强的外部压力和吕布的个人权威强行弥合了。
这潜在的裂痕,如同埋下的火药,只待一个合适的火星,或许就会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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