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的最后一丝余晖,如同垂死挣扎的巨兽淌下的血,浸染了天际,也将格树林间的部落村寨笼罩在一片不祥的暗红之中。溪水不再潺潺欢唱,而是沉闷地流淌,仿佛预感到了即将到来的灾难。
寨子中央的空地上,篝火已经点燃,但围坐的族人脸上却不见了往日的宁静与祥和。波岩族长站在篝火前,苍老而浑厚的声音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他讲述着祖先的勇武,讲述着守护家园的誓言,试图用古老的传统凝聚即将面临风暴的人心。但空气中弥漫的,是一种压抑到极致的紧张,如同拉满的弓弦,一触即发。
陈野和岩摆并肩站在人群外围,阴影遮住了他们大半身形。陈野已经重新穿上了那件沾满血污和尘土、但经过玛娜简单清洗晾干的作战服,战术背心也重新穿戴整齐。岩摆交给他的武器就放在脚边触手可及的地方——那把m4卡宾枪,几个压满子弹的弹匣,还有格洛克手枪和两颗手雷。冰冷的金属触感带来一丝微弱的安全感,但更多的是沉甸甸的责任。
“东面,南面,都发现了陌生的脚印,不止一队人。”岩摆的声音压得很低,如同耳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硬木弓的弓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寨子外围沉沉的黑暗。“他们像鬼一样围着我们,随时可能扑上来。”
陈野点了点头,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夜风带来的每一丝异样气味,林木间每一次不自然的摇曳,都清晰地映在他的脑海里。这是一种暴风雨来临前令人窒息的死寂。“他们是在等,等最适合攻击的时机,比如……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一刻。”
他的判断基于残酷的战斗经验。那时,是人最为困顿,警惕性最低的时刻。
波岩族长结束了讲话,目光扫过全场每一个族人的脸,最后落在陈野和岩摆身上,微微颔首。不需要更多言语,决死的意志已经在沉默中传递。
寨子的防御被重新部署。有经验的猎手和青壮年男性被分配到几个关键的出入口和制高点,他们拿着猎弓、砍刀和少量老旧的步枪。妇女和儿童被集中到寨子最中心、结构最坚固的几座竹楼里,由少数人保护。陈野和岩摆,则作为机动力量,随时支援最吃紧的方向。
时间在煎熬中一分一秒流逝。夜色越来越深,连虫鸣都仿佛被无形的压力扼杀,彻底消失了。只有篝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以及族人粗重紧张的呼吸声。
陈野靠在一座竹楼的支柱上,闭目养神,但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他听到身边玛娜细碎脚步声,她端着一碗水走过来,眼神里充满了恐惧,但更多的是一种倔强的勇敢。
“喝点水吧,陈野哥。”她的通用语还很生涩。
陈野接过碗,一饮而尽,冰凉的泉水暂时压下了喉咙的干渴。“躲好,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出来。”他沉声嘱咐。
玛娜用力点了点头,转身跑回中心的竹楼。
就在玛娜身影消失后不到一刻钟,陈野猛地睁开了眼睛!一种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的“咔哒”声,从寨子东南方向的林地里传来!
那不是自然的声音!
几乎在同一瞬间——
“咻——啪!”
一支带着哨音的响箭从东南方向的哨位射向夜空,那是猎手们约定的最高警报!
“敌袭!!东南方向!”岩摆的怒吼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仿佛按下了死亡的开关!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狂暴的枪声骤然炸响!不再是之前“鬼影”小队那种带着消音器的闷响,而是毫无掩饰的、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全面射击!自动步枪、轻机枪的怒吼交织在一起,瞬间将寨子东南角的防御撕得粉碎!
子弹如同飞蝗般倾泻而来,木质栅栏被打得千疮百孔,负责警戒的两名猎手甚至连惨叫都没能发出,就被密集的弹雨打成了筛子,从高处栽落下来!
“照明弹!”一个粗野的声音在用缅语大吼。
“咻——嘭!”
一颗惨白的照明弹升上半空,将整个寨子照得如同白昼,也照亮了从林地中如同潮水般涌出的敌人!数量远超预估!至少有三四十人!他们穿着杂乱的作战服,但装备精良,除了自动步枪,陈野甚至看到了至少两挺轻机枪和一名扛着RpG火箭筒的射手!
这根本不是小规模的报复,这是一场旨在彻底毁灭的军事袭击!
“稳住!放箭!”波岩族长的声音在混乱中依然带着镇定。
幸存的猎手们依托竹楼和栅栏的掩护,奋力拉开弓弦!
“咻!咻!咻!”
翠鸟羽箭带着复仇的尖啸射向敌人!几声短促的惨叫响起,冲在最前面的几名武装分子被精准地射穿了喉咙或眼眶,扑倒在地。
但冷兵器的射速和威力在现代化的自动火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机枪!压制那个方向!”武装分子头目指向箭矢最密集的区域。
“哒哒哒哒——!”一挺轻机枪喷吐出半米长的火舌,子弹如同金属风暴般横扫过去!竹楼的墙壁被打得如同破布,后面的猎手连人带弓被撕碎,鲜血和碎肉溅满了身后的墙壁。
“火箭筒!轰掉那个最大的竹楼!”头目又指向寨子中心,波岩族长所在的方向!
“不好!”陈野瞳孔猛缩,他看到了那名扛着RpG的射手正在瞄准!
他猛地端起m4卡宾枪,根本来不及精确瞄准,凭借感觉一个长点射扫过去!
“哒哒哒!”
子弹打在那名射手周围,溅起一片尘土,虽然没有直接命中,但成功干扰了他的瞄准。火箭弹拖着尾焰歪斜地飞出,撞在侧面一座竹楼上!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震耳欲聋!整座竹楼在火光中四分五裂,燃烧的茅草和碎木如同雨点般落下,点燃了周围的建筑。惨叫声从废墟中传来,不知有多少妇孺被埋在了下面。
“玛娜!”岩摆目眦欲裂,就要冲过去。
“别动!”陈野一把按住他,眼神冰冷如铁,“守在这里!我们守不住所有地方!”他知道,此刻任何冲动的行为,都只会让防线崩溃得更快。
战斗瞬间进入了最惨烈的阶段。武装分子凭借强大的火力,迅速突破了东南角的防御,如同决堤的洪水般涌入了寨子内部。他们见人就杀,无论是拿起武器的战士,还是惊慌逃窜的妇孺。
近距离的巷战和室内搏杀在各个角落爆发!
陈野和岩摆背靠背,据守在一座相对坚固的竹楼二层。陈野的m4卡宾枪不断喷吐火舌,精准的点射将一个个试图靠近的敌人爆头或击毙。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有纯粹的杀戮机器般的效率。
岩摆的弓箭在近距离失去了部分优势,但他拔出了腰间的缅刀,刀光如同匹练,将一个从楼梯冲上来的武装分子连人带枪劈成两半!鲜血喷了他满头满脸,但他毫不在意,眼神中的野性和仇恨燃烧到了极致。
“咔嚓!”陈野打空了一个弹匣,迅速更换。
“手雷!”他看到一个敌人向楼下扔进了什么东西。
岩摆反应极快,一脚将那个冒着烟的家伙踢飞出去!
“轰!”手雷在半空爆炸,破片将下面的几名敌人炸得人仰马翻。
但敌人的数量太多了!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子弹如同泼水般打在竹楼上,木质墙壁不断被穿透,流弹嗖嗖地从耳边飞过。
“族长!族长那边危险!”一个满身是血的青年连滚爬爬地冲过来报告。
陈野和岩摆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决绝。
“冲过去!”陈野低吼一声,端起枪率先从二楼跃下,人在空中,m4就已经开始扫射,将前方几名敌人打得抱头鼠窜。
岩摆紧随其后,缅刀挥舞,如同虎入羊群,瞬间砍翻两人。
他们如同两把尖刀,硬生生在混乱的敌群中杀开一条血路,冲向中心竹楼。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们冲到附近时,正好看到波岩族长手持一把装饰华丽的古老猎刀,站在燃烧的竹楼门前,他的身边,倒下了四五名武装分子的尸体。但一名躲在暗处的机枪手,扣动了扳机!
“哒哒哒哒——!”
子弹如同毒蛇般噬咬在老人瘦削的身体上,血花在他胸前不断爆开。
“爷爷!!!”岩摆发出撕心裂肺的狂吼,不顾一切地冲了过去。
陈野目眦欲裂,m4枪口瞬间锁定那名机枪手,“哒哒哒!”一个精准的三连发,将对方打成了马蜂窝。
但一切已经无法挽回。
波岩族长拄着猎刀,勉强站立着,看着冲过来的孙子和陈野,嘴角蠕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用尽最后力气,将猎刀指向寨子后方的密林,那是部落世代相传的逃生密道方向。
然后,他伟岸的身躯缓缓倒下,眼神中的光芒彻底熄灭。
“爷爷!!!”岩摆扑倒在老人身上,发出野兽般的哀嚎,泪水混合着血水滚滚而下。
陈野一把将他拽起,眼神通红,声音嘶哑:“走!不能让族长白死!玛娜还在里面!”
他强行拖着几乎崩溃的岩摆,冲进中心竹楼。里面一片狼藉,几名保护妇孺的战士已经全部战死。玛娜和另外几个少女蜷缩在角落,瑟瑟发抖。
“哥!”看到岩摆,玛娜哭喊着扑了过来。
“走!”陈野没有任何废话,拉起玛娜,对仅存的另外两名浑身是伤、眼神却依旧凶狠的部落战士吼道:“从密道撤!”
他们撞开竹楼的后门,向着波岩族长指示的方向亡命奔逃。身后,是冲天的火光,是密集的枪声,是族人临死前绝望的惨叫,是整个部落被毁灭的哀歌。
子弹不断从身后追来,几名武装分子发现了他们,嚎叫着追了上来。
“你们先走!”一名部落战士猛地停下脚步,转身,端着一把老旧的步枪,对着追兵疯狂射击!
“哒哒哒!”子弹将他打得如同风中残叶般抖动,但他至死都没有倒下,用生命为同伴争取了几秒钟的时间。
另一名战士则冲向了另一个方向的敌人,引爆了身上的土制炸药!
“轰!”一声巨响,他与几名敌人同归于尽。
陈野、岩摆拉着玛娜,终于冲到了密道入口——一个隐藏在巨大格树气根后的狭窄洞口。
就在他们即将钻入洞口的瞬间!
“砰!”
一声冷枪!
玛娜身体猛地一颤,后背爆开一团血花,她闷哼一声,向前扑倒。
“玛娜!!!”岩摆的惨叫撕心裂肺。
陈野回头,看到一个武装分子正举着枪,他毫不犹豫,手中的m4瞬间打空了整个弹匣,将那名敌人连同他身后的几人一起打成了筛子。
他弯腰,一把将中弹的玛娜抱起,和几乎失去行动能力的岩摆一起,踉跄着钻入了黑暗潮湿的密道之中。
身后,寨子的火光越来越远,枪声和惨叫声也逐渐模糊,但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与悲痛,如同烙铁,深深地烫在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曾经宁静祥和的部落,此刻已沦为一片燃烧的废墟和尸横遍野的屠宰场。生机断绝,唯有复仇的火焰,在幸存者的心中,熊熊燃烧。
灭顶之灾,降临了。而活下去的人,将背负着逝者的一切,走向更加黑暗和血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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