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头冲进旧港无边无际的雨幕里,冰冷的雨水瞬间浇透了单薄的衣衫,却浇不熄心头那股被背叛、被利用的熊熊烈火。脸上的湿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只觉得视线一片模糊,连同远处灯塔那偶尔穿透雨雾的、令人憎恶的幽蓝光芒,都扭曲成了嘲弄的鬼脸。
离开了相对安全的空间,那如影随形的“低语”仿佛找到了绝佳的突破口,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卷土重来。
“他骗了你…他一直都在骗你…”
“钥匙…你只是把钥匙…”
“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多可怜…”
“来吧…融入黑暗…拥抱真相…”
雨水敲打锈蚀铁皮屋顶、棚户区漏雨滴入容器的声响,与这脑海中的魔音交织在一起,共同演奏着一曲绝望的交响乐。林溪用力捂住耳朵,指甲几乎抠进头皮,但毫无用处。“低语”源于内部,源于那份与“异常”力量可悲的连接,源于她无法控制的“共感”能力。
她漫无目的地奔跑在迷宫般的巷道里,路边积水的洼地,倒映出的不再是破碎的天空和建筑,而是翻滚的、冒着气泡的幽暗海水,隐约可见“星尘号”华丽的残骸和挣扎下沉的模糊人影。
“滚开!都滚开!”她对着空无一人的巷口嘶吼,声音在暴雨中显得如此微弱。
就在这时,一个不怀好意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哟,这不是林小姐吗?这么大雨,一个人逛呢?”
林溪抬起朦胧的泪眼,看到一张镶着金牙、咧着猥琐笑容的脸——金牙强。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同样流里流气的跟班,三人身上都带着浓重的劣质酒精和某种刺鼻化学制剂的味道,眼神浑浊,带着底层混混特有的贪婪和凶狠。他们手臂上拙劣模仿的“深渊之眼”图腾,在湿透的衣衫下若隐若现。
“闪开。”林溪的声音沙哑而疲惫,试图从旁边绕过去。
金牙强却横移一步,再次挡住她,目光在她被雨水浸透、勾勒出身形的衣服上扫过,嘿嘿笑道:“别急着走啊。哥几个最近手头紧,陆少爷那么有钱,你跟他关系那么好,借点来花花?”
他口中的“陆少爷”三个字,像针一样刺痛了林溪。她猛地抬起头,眼中不再是之前的脆弱,而是燃起一股被逼到绝境的、混着怒火的冰冷。
“我说,闪开!”她重复道,语气森然。
金牙强被她的眼神慑了一下,但随即恼羞成怒,伸手就来抓她的胳膊:“给脸不要脸!”
在他的手即将触碰到自己的瞬间,林溪脑中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彻底崩断了。连日来的恐惧、压抑、被欺骗的痛苦、对自身能力的厌恶,以及此刻被蝼蚁般人物欺凌的屈辱,如同火山般爆发出来。
她没有躲闪,反而猛地抬起头,那双因泪水雨水而泛红、眼底却异常冰冷的眼睛,直直对上了金牙强浑浊的视线。
“共感”——不再是被动接收,而是带着她所有的负面情绪,如同失控的洪水,反向汹涌而出!
她没有刻意去“聚焦”,也没有去“模拟”,只是将自身那海啸般的绝望和愤怒,毫无保留地、粗暴地贯入了对方的意识!
金牙强的动作瞬间僵住,他脸上的狞笑凝固,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恐惧。在他的“视野”里,抓住的不再是林溪纤细的手臂,而是一根冰冷、锈蚀、布满尖锐毛刺的钢梁!
“啊——!!”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猛地甩开实际上并未触碰到的林溪的手,疯狂地拍打着自己的身体,仿佛真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在缠绕、穿刺他。
“强哥?你怎么了?”两个跟班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呆了。
“别过来!怪物!滚开!!”他歇斯底里地挥舞着手臂,转身跌跌撞撞地向巷子深处跑去,一路撞翻了数个垃圾箱,最终在一声更加惊恐的尖叫中,失足栽进了旁边一条散发着恶臭的排污渠。
两个跟班面面相觑,看了看疯子般逃跑并落水的老大,又看了看站在原地、眼神空洞、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脊背发寒气息的林溪,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走了。
巷子里恢复了寂静,只剩下雨声和林溪粗重的喘息。
她成功了,用这该死的能力保护了自己。但代价也随之而来。
一阵剧烈的、如同瓷器被强行敲裂般的头痛猛地攫住了她,让她眼前阵阵发黑,那些视觉残留的裂纹再次出现,并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持久。左臂之前战斗留下的麻木感尚未完全消退,此刻仿佛有冰冷的蚂蚁在皮下游走。更糟糕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灵魂被抽空的感觉席卷了她,让她几乎站立不稳。
她踉跄着,躲进旁边一个废弃的、勉强能遮雨的电话亭。空间狭小,玻璃破损,但至少提供了一个暂时的、物理上的庇护所。她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滑坐在地上,抱住膝盖,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孤独和寒冷侵蚀着她,她下意识地摸索口袋,想要求助,却只摸到那枚刻着鲸歌符号的、触手冰凉的银币。安遥…那个毒舌却似乎知晓一切的医生…她颤抖着拿起电话亭里积满灰尘的听筒,线路自然是断的。但就在她将听筒凑近耳边时,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传来——
不是忙音,也不是寂静。
听筒里,传来一阵低沉、非人、仿佛来自深海或更遥远之地的吟诵,那声音扭曲变形,夹杂着无法理解的杂音,却清晰地组成几个破碎的词语,直接钻进她的脑海:
“锚点…将断…”
“灯塔…归墟…之门…”
声音戛然而止。
林溪猛地扔掉听筒,如同触碰到了烧红的烙铁,心脏狂跳不止。
这不是幻觉!“低语”…或者说,某种与“低语”同源的力量,正在通过更直接的方式,向她传递着信息。“归墟之门”?那是什么?是“守望者”的所在地?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她蜷缩在电话亭冰冷的角落,窗外是旧港永不停歇的暴雨,耳畔是渐渐平息却依旧蠢蠢欲动的“低语”,手中紧握着那枚仿佛带着不祥预兆的银币。
陆沉的欺骗与背叛,自身能力的危险与代价,金牙强癫狂的惨状,还有那来自未知深处的诡异警告…所有的这一切,如同沉重的枷锁,将她紧紧缠绕。
她抬起头,透过破碎的玻璃,望向远处雨幕中那如同巨兽独眼般闪烁的灯塔光芒,眼中只剩下一片被痛苦和迷茫浸透的、冰冷的决绝。
她还能相信谁?
她还能去哪里?
或许,只剩下那深渊本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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