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庙的穹顶漏下一缕惨淡的月光,恰好照在贺砚紧握发光石头的手上。那石头是他从守护蛊兽巢穴中带出的,此刻正散发着幽蓝的微光,将他苍白的脸映照得忽明忽暗。背后的伤口还在渗血,是刚才被暗影堂杀手的毒镖划伤的,毒素虽已被“噬蛊之体”压制,却仍让他浑身发麻,每转动一次脖颈,都像有无数根针在刺。
黑影在神龛后方缓缓移动,身形比常人高大半个头,玄色衣袍拖在地上,与散落的香灰纠缠在一起,每一步落下,神庙的青石地面便发出沉闷的震颤,仿佛脚下踩着千斤重物。贺砚握紧石头,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这不是焚蛊阁的身法,那些杀手虽狠戾,却绝无这般迫人的气势,倒像是……苗疆传说中“养蛊人”的踏罡步。
“你是谁?”贺砚再次喝问,声音因失血而有些沙哑。发光石头的光芒突然闪烁了一下,他敏锐地瞥见黑影腰间挂着的铜铃,铃身刻着繁复的蛊纹,与他族中古籍记载的“镇魂铃”一模一样。
黑影依旧沉默,只是缓缓抬起手。那是一只枯瘦如柴的手,指甲泛着青黑,指尖悬在半空时,神庙四周突然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贺砚猛地转头,只见墙角的蛛网剧烈晃动,无数黑色蛊虫正从砖缝中涌出:有指甲盖大的毒蝎,有细如发丝的千足虫,还有拖着粘稠丝线的毒蛛,它们像一道黑色潮水,朝着贺砚的脚边聚拢。
“是‘万蛊阵’!”贺砚心中一凛。这种阵法需以精血催动,施法者与蛊虫心意相通,寻常蛊术根本无法破解。他迅速结印,口中念起“驱虫咒”,袖中飞出数十只火蜈,这些被他以心头血喂养的蛊虫遇风即燃,在身前织成一道火墙。
“滋滋——”蛊虫群撞上火墙,顿时发出焦糊的声响,黑色的汁液飞溅,空气中弥漫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甜。但这防御只撑了片刻,更多的蛊虫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甚至顺着房梁爬下,如黑色的瀑布般倾泻而下。贺砚左躲右闪,发光石头的光芒在他周身形成一道微弱的屏障,堪堪挡住蛊虫的扑咬,却挡不住那些细小的毒虫——一只银线蛊趁机钻进他的裤腿,尖锐的口器刺入皮肤,瞬间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呃!”贺砚闷哼一声,低头看去,伤口处已泛起乌黑,毒素正顺着血管向上蔓延。他咬牙运力,“噬蛊之体”立刻发动,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在噬咬毒素。这是贺家独有的秘术,能将侵入体内的蛊毒转化为自身力量,代价却是每用一次,都会折损三年阳寿。
趁着毒素被压制的间隙,贺砚环顾神庙。这座废弃的神庙显然曾是苗疆先民祭祀之地,四壁的壁画上刻着狩猎、祭祀的场景,角落的香案积着厚厚的灰尘,唯有东侧的墙壁似乎格外干净,砖缝间还残留着新鲜的草药碎屑。更奇怪的是,那些涌来的蛊虫靠近那面墙时,动作明显迟缓了许多,有的甚至掉头爬走。
“是草药的气味!”贺砚心中一动。他曾在族中学过辨识驱虫草药,此刻闻到的气息虽淡,却与“百虫避”的味道极为相似——那是一种生长在阴湿崖壁的草药,气味能让蛊虫闻之却步。他强忍着眩晕,扶着布满蛛网的香案,一步步向东侧墙壁挪去。
脚下的青砖年久失修,每一步都发出“嘎吱”的呻吟,像是随时会塌陷。贺砚的视线已经开始模糊,毒素与“噬蛊之体”的对抗让他额头青筋暴起,冷汗浸透了衣衫。他扶着墙壁喘息时,指尖触到一处凹陷,转头看去,竟是个被砖块堵住的壁龛,缝隙中透出淡淡的紫光。
贺砚用刀柄撬开砖块,壁龛中赫然摆着几株草药:叶片呈深紫色,脉络间流淌着荧荧微光,正是“百虫避”!只是这几株显然被人精心培育过,比寻常的“百虫避”粗壮数倍,气味也更加浓郁。他顾不上多想,连根拔起草药,用牙齿咬碎根茎——苦涩的汁液在口中炸开,带着强烈的刺激性气味,呛得他剧烈咳嗽。
但效果立竿见影。当他将碾碎的草药汁液朝着蛊虫群撒去时,那些疯狂扑咬的蛊虫像是被无形的手推开,纷纷向后退去,有的甚至蜷缩成一团,在地上痛苦地翻滚。黑色潮水般的虫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退去,很快便消失在砖缝与墙角,只留下满地的虫尸和粘稠的汁液。
贺砚瘫坐在地,发光石头从手中滑落,在地上滚了几圈,停在神龛前的石台下。直到这时,他才注意到那石台——它比周围的地面高出半尺,由整块青石雕琢而成,上面刻着与黑影腰间铜铃相同的蛊纹,而石台中央,正摆放着一件散发着柔和白光的物件。
那光芒不同于发光石头的幽蓝,带着一股温润的暖意,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阴寒。贺砚挣扎着起身,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胸口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弯腰咳嗽,咳出的痰中带着血丝。他知道,“噬蛊之体”的反噬已经开始发作,但石台上的物件太过诱人——那会不会就是古籍中记载的“天道蛊”封印器?
距离石台还有三步远时,贺砚突然停住脚步。他听到身后传来极轻的脚步声,不是黑影那种沉重的震颤,而是像有人踮着脚尖行走,鞋尖擦过地面,发出几乎难以察觉的“沙沙”声。
贺砚猛地转身,发光石头的光芒扫过神庙的阴影处。只见神龛后方的黑暗中,隐约有个人影闪过,速度快得像一道闪电。不是那个高大的黑影,身形要纤细许多,更像是个女子。
“谁?”贺砚握紧腰间的弯刀,伤口的疼痛让他视线再次模糊。他看到那人影停在刚才黑影站立的地方,似乎在捡拾什么,月光漏下的瞬间,他瞥见那人手中拿着的东西——是个银质的发簪,簪头刻着一朵山茶,与黑衣女子常用的那支一模一样。
是她?贺砚心中涌起疑惑。黑衣女子明明与他一同逃出焚蛊阁的追杀,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她一直在暗中跟着自己?
就在这时,石台突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白光,将整个神庙照得如同白昼。贺砚下意识地闭眼,再睁开时,石台上的物件已清晰可见——那是一个巴掌大的青铜盒子,盒身刻着繁复的云纹,四角各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白光正是从宝石中散发出来的。
盒子的正中央,刻着一个“蛊”字,笔画间流淌着金色的纹路,仿佛活物般在缓缓蠕动。贺砚的心跳骤然加速,族中古籍记载,“天道蛊”被封印在“镇魂盒”中,盒身有上古蛊纹守护,唯有贺家血脉才能开启。
他伸出手,指尖距离盒盖还有一寸时,神庙外突然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伴随着焚蛊阁标志性的骨笛声!贺砚心中一紧——他们终究还是找来了!
更让他心惊的是,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这次不再掩饰,正朝着他快速靠近。贺砚猛地转身,发光石头的光芒照亮了来人的脸——是黑衣女子,她的斗篷上沾着泥土,脸色苍白,手中紧握着那支山茶发簪,眼神复杂地看着他。
“你怎么会在这里?”贺砚问道,声音因紧张而发颤。
黑衣女子没有回答,只是朝他身后的石台努了努嘴,眼神中带着警示。贺砚转头看去,只见青铜盒子上的金色纹路突然变得狂暴,像一条条挣扎的小蛇,而刚才那个高大的黑影,不知何时已站在石台另一侧,青黑的手指正缓缓伸向盒子。
“小心!”黑衣女子突然喊道,声音尖锐得有些失真。
贺砚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吸力从黑影身上传来,腰间的弯刀竟自行出鞘,朝着黑影飞去。他这才看清,黑影的脸隐藏在兜帽下,露出的下颌上刻着与青铜盒相同的蛊纹,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焚蛊阁的骨笛声越来越近,马蹄声已到神庙门口。黑影似乎有些着急,猛地探身去抓青铜盒。贺砚想也没想,扑过去一把将盒子抱在怀中,入手冰凉,却又带着一丝暖意,仿佛有生命在其中搏动。
“找死!”黑影终于开口,声音嘶哑得像两块石头在摩擦。他挥出一掌,贺砚只觉得一股狂风袭来,整个人被掀飞出去,撞在神庙的立柱上,青铜盒脱手飞出,朝着黑衣女子的方向滚去。
黑衣女子下意识地接住盒子,与黑影的目光在空中相撞。那一刻,贺砚看到黑影的兜帽被风掀起一角,露出一张布满蛊纹的脸,左眼的位置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个黑洞洞的窟窿。
是焚蛊阁阁主!贺砚脑中“嗡”的一声。传说阁主在修炼“不死蛊”时毁了半张脸,没想到竟然会亲自出现在这里。
神庙的大门被一脚踹开,焚蛊阁的杀手蜂拥而入,为首的赤焰看到贺砚,眼中闪过狠厉:“抓住他!阁主有令,死活不论!”
黑衣女子握着青铜盒,看看贺砚,又看看步步紧逼的黑影,突然做出一个让贺砚意想不到的举动——她将盒子朝着贺砚扔来,同时拔出腰间的匕首,朝着黑影刺去:“快走!”
贺砚接住盒子,看着黑衣女子被黑影一掌拍飞,心中百感交集。他知道自己不能留下,焚蛊阁的杀手已经围了上来,骨笛声让他怀中的青铜盒微微震动,仿佛里面的“天道蛊”也在不安地躁动。
抱着盒子冲出神庙的瞬间,贺砚回头望了一眼。月光下,黑衣女子被黑影踩在脚下,却仍死死抓着对方的衣袍,而焚蛊阁的杀手们,正举着刀朝他追来。
他不知道黑衣女子为何要救自己,也不知道青铜盒是否真的藏着“天道蛊”,更不知道那个神秘的黑影究竟想做什么。他只知道,自己必须活下去,带着这个盒子,找到解开诅咒的方法。
身后的神庙传来黑衣女子的惨叫声,贺砚咬紧牙关,头也不回地冲进了茫茫夜色中。怀中的青铜盒依旧温热,仿佛在提醒着他,这场艰难的对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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