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钱塘江支流河汉纵横,浓密如墙的芦苇在晚风中沙沙作响,完美掩盖了我们这几条快船滑过水面的细微动静。依照陆昭的计策,我们早已熄灭火光,所有人如同融入夜色的水鬼,悄无声息地向渔村腹地逼近。
水路方向果然几无设防。对方的注意力,显然都被陆路那辆插着三束红花的马车牢牢吸引。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这片废弃渔村不寻常的喧嚣——虽已深夜,却灯火通明,人影幢幢。福昌号的核心,定然在此。
我们在距码头百余丈的芦苇深处弃舟涉水,借着茂密芦苇的掩护,潜行至村边。码头仅有两名心不在焉的守卫,被我们轻易解决,拖入暗处。
隐藏在码头堆积的货箱之后,我们望向村落中央那座最大的砖石院落。院门紧闭,门外肃立着十余名气息沉凝的劲装守卫,目光锐利,绝非庸手。那里,就是目标所在。
就在这时,村口方向传来一阵清晰的骚动——马蹄声、车轮声、呵斥声打破了夜的寂静。
“马车到了!”
“看暗号!”
村内巡逻的守卫大部分被吸引,向村口涌去,连大院门口的守卫也松懈了几分。
时机已到!
我猛地挥手,低喝:“动手!”
十余道黑影如利剑出鞘,从藏身处暴起,直扑大院!
“敌袭!!”剩余守卫反应极快,厉声预警,拔刀迎上。
“挡我者死!”软剑出鞘,寒光乍现,如毒蛇吐信,瞬间划过两名冲在最前守卫的咽喉。身后锦衣卫精锐如狼似虎,刀光闪动,瞬间将门口防线撕裂。
我一脚踹开木门,门闩崩断。庭院内灯火通明,一个身着暗绣锦袍、年约五旬、面容精悍的男子正端坐于厅堂太师椅上,并非想象中惊慌失措的鼠辈。他目光阴沉地看着我们,手中缓缓盘着两枚铁胆,竟无半分惧意。他身旁,立着四名眼神如鹰隼的护卫,杀气凛然。
“沈鹤言?”他开口,声音沙哑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没想到,我福昌号百年基业,竟毁于你一人之手!”
“福昌号?”我剑尖遥指,冷哂道:“一个藏污纳垢,勾结逆党,囤积军械,窥视城防,意图祸乱天下的黑市毒瘤,也配称基业?尔等为了一己私欲,挑起战端,致使生灵涂炭,才是真正的罪人!”
“罪人?”大东家猛地将铁胆拍在桌上,发出沉闷巨响,霍然起身,眼中迸射出深刻的恨意与疯狂:“黄口小儿,懂得什么?这天下,本就是弱肉强食!永乐篡位,杀戮无数,他坐得,我们为何坐不得?那些军械,那城防图,不过是拿回我们应得之物的筹码!你毁我本部,断我财路,杀我兄弟,今日就算死,也要你付出代价!”
他话音未落,身旁四名护卫已然怒吼扑上,刀光如匹练,直卷而来。这几人武功极高,配合默契,一时竟将我们逼住。
我内力急催,软剑舞动如环,剑光层层叠叠,护住周身,寻隙反击。庭院内,顿时陷入一片混战,金铁交鸣之声不绝于耳。
终究是我们人数占优,且个个皆是百战精锐。片刻之后,四名护卫接连倒下,鲜血染红青石地面。
大东家环视左右,见大势已去,脸上疯狂之色更浓,却并无惧意,只有滔天的恨意。“沈鹤言,你赢了这一局,但螭龙不死,薪火相传!我在下面等你!”
说着,他猛地抬手,将一枚蜡丸迅速塞入口中!
他要服毒自尽!
就在这电光石火之间,一道身影以肉眼几乎难以捕捉的速度,如同鬼魅般从门外疾射而入!竟是原本应在陆路策应的陆昭!
他脸色焦急,身法快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复平日那略显文弱的模样,直扑大东家,右手如电探出,精准地扣向他的下颌,试图阻止他吞服毒药!
“呃!”
陆昭的手指终究慢了半分,或者说,那大东家求死之心极为决绝。蜡丸被咬破,一股刺鼻的杏仁味瞬间弥漫开来。大东家身体一晃,脸色骤然变得青紫,鲜血从嘴角溢出。
陆昭一把扶住他软倒的身体,急声追问,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紧迫:“说!你们跟浙江市舶司到底什么关系?快说!”
大东家涣散的眼神猛地聚焦在陆昭脸上,瞳孔剧烈收缩,露出了极度震惊的神情。这震惊,既是因为陆昭这远超他认知的鬼魅身法,更是因为“市舶司”这三个字!
他似乎想说什么,嘴唇翕动,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异响,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一种更深沉的恐惧。最终,他什么也没能说出,脑袋一歪,气绝身亡,那惊愕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庭院内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陆昭身上,充满了惊疑与审视。他刚才展现出的速度,绝非一个普通六品巡捕所能拥有。
陆昭缓缓放下尸体,似乎意识到自己失态,深吸一口气,脸上恢复了平日的沉稳,但眼神深处那一闪而过的焦躁却未能完全掩饰。他站起身,对我拱手道:“大人,属下失职,未能留下活口。只是事关重大,一时情急……”
我看着地上气绝的福昌号大东家,又深深看了一眼陆昭。线索再次中断,但中断的方式,以及陆昭出人意料的反应,都指向了更深的水下。
浙江市舶司……
我弯腰,从大东家腰间扯下那枚质地温润、刻有奇异纹路的羊脂玉佩,紧紧握在手中。
这枚玉佩,和陆昭身上那突如其来的秘密,或许才是打开下一层迷雾的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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