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大半年的瘟疫阴霾渐渐散去,淮安府上下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知府周光夏在向朝廷和上级的请功奏表中,将“王鼎防疫法”及其成效作为最大政绩之一,大肆渲染。奏表同时送达管辖淮安等府的应天巡抚衙门。
王鼎的名字和事迹,第一次以“正面典型”的形象,进入了江南地区最高行政长官的视野。应天巡抚对此等奇人异事非常感兴趣,便行文淮安府,要求王鼎至巡抚驻地应天府(南京)述职,详细阐述其防疫理念。由退居二线的太医、南京太医署官员、江南名医组成的半官方医学圈子——“金陵医学会”向巡抚建议,正式邀请王鼎加入“金陵医学会”,并要求进行一场专题演讲,分享经验。南直隶的行文已到淮安府。
漕运总督史可法在处理完堆积如山的善后事宜后,终于得空,想起了那个在抗疫中居功至伟的奇人——王鼎。
这一日下午,史可法特意空出时间,在本就不甚奢华的总督府书房内,准备与王鼎进行一次深度交谈。他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充满了好奇:他那套行之有效的防疫法从何而来?他看似跳脱不羁,却又每每能在关键时刻拿出令人信服的办法,此人究竟是何来历?
王鼎接到传召,自然是诚惶诚恐,精心捯饬了一番,提前小半个时辰就到了总督府外候着。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不知道这位史大人单独召见所为何事,是福是祸?
计划赶不上变化。王鼎在偏厅干坐了近一个时辰,茶都续了三回,才见史可法一脸凝重、步履匆匆地从外面回来,身后还跟着几位同样面色严肃的军官。显然是有紧急军务耽搁了。
史可法回到书房,才想起王鼎还在等候,心中略感歉意。他见天色已晚,自己又尚未用饭,加之今日军务商议,淮安知府周光夏和两位卫所指挥使也都在府中,便索性吩咐下去:“准备一席便饭,请周大人和两位指挥使过来,顺便……把那位王鼎王先生也请来一同用饭吧。”
总督府的下人们都有些讶异。与总督、知府、指挥使这等封疆大吏、高级将领同席,对于一个毫无功名的平民郎中而言,简直是天大的恩宠和殊荣!
当王鼎被引到饭厅,看到那几位平日里只能在传说中听到的大人物时,腿肚子都差点转筋了,受宠若惊之余,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他连忙躬身行礼,口称“草民”,姿态放得极低。
史可法倒是颇为随和,摆了摆手:“王先生不必多礼。今日军务缠身,让你久等了。坐吧,便是家常便饭,不必拘束。”
周光夏也笑着对王鼎点了点头,两位指挥使虽然神色严肃,但也对王鼎投来了审视和略带好奇的目光。毕竟,“王鼎防疫法”和他们麾下兵士的安危也息息相关,他们对这个能鼓捣出这等法子的郎中也早有耳闻。
席面不算奢华,但菜品精致,酒也是上好的江南黄酒。起初,话题自然是围绕着刚刚过去的疫情。史可法和周光夏都对王鼎在防疫中的贡献再次给予了高度肯定和赞扬。
“王先生此法,活人无数,功德无量啊!”周光夏举杯敬道。
“先生于医道、防疫,确有独到之处,令人钦佩。”史可法也微微颔首。
王鼎连忙起身,双手捧杯,连称“不敢”、“大人谬赞”,心里提醒自己:稳住!一定要稳住!上次在曲江楼喝断片的教训血淋淋的,今天这场合,大佬云集,万一再说秃噜嘴,那可就不是社死那么简单了,说不定真要掉脑袋!他打定主意,浅尝辄止,绝不多喝!
酒过三巡,话题渐渐从疫情转向了当前的军务和时政。两位指挥使谈起了北方的战事、流寇的动向,以及江淮一带的防务压力,言语间充满了忧虑。
一位指挥使说到某个关键处,下意识地朝坐在末席的王鼎望了一眼,似乎有所顾虑。
史可法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却摆了摆手,淡淡道:“但说无妨。王先生并非外人。” 他心中也存了一份考较之意,想听听这个总能出人意表的“奇人”,对时局是否也有什么独特的见解。
周光夏也来了兴趣,笑着看向王鼎:“是啊,王先生思维敏捷,常有惊人之语。”
压力瞬间给到了王鼎这边。
王鼎心里叫苦不迭,搜肠刮肚,拼命回忆关于明末的那点可怜的历史知识,脑子却像一团浆糊。
依稀记得,好像在明末,朝廷内部有过关于是否迁都的激烈争论?对!迁都!这个梗好像能用,早迁都南京,那个倒霉蛋皇帝也不至于在李自成打入北京城时把自己吊在皇宫内的歪脖子树上!
眼看史可法和周光夏都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王鼎把心一横,开始了他一本正经的“胡吹”。他顺着刚才指挥使提到的北方威胁和内部流寇的话题,开始阐述他的“高见”:
“这个……草民愚见,斗胆妄言。”王鼎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表情显得高深莫测,“如今局势,北有强虏,如狼似虎,窥伺中原;内有流寇,譬如李闯、张献忠之辈,势大难制,蹂躏四方。神京地处北疆,虽有雄关险隘,然两面受敌,首当其冲,恐非万全之地……”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史可法和周光夏的脸色,见二人并未立刻斥责,只是眉头微蹙,若有所思,便壮着胆子继续说下去:
“反观我南直隶,物阜民丰,漕运畅通,更有长江天堑可为屏障。应天府乃太祖龙兴之地,根基深厚。若能……若能审时度势,早作决断,将朝廷重心南迁至应天,则可依托江南财赋,凭险据守。北可遣精兵良将固守淮泗,抵挡北虏;西可调集兵力,全力清剿流寇。如此,或可暂避锋芒,稳住阵脚,徐图恢复……此乃草民一点浅见,妄测天机,死罪死罪!”
他这套说辞,其实就是把历史上南明小朝廷的无奈之举,提前包装成了“战略性转移”的高论,虽然漏洞百出,但听起来似乎有那么点“战略眼光”,尤其是从他这个“局外人”口中说出,更显得有几分“旁观者清”的独特。
史可法听完,抚须沉吟不语。他身为漕运总督,自然深知江南的重要性,也考虑过局势最坏的可能性。王鼎这番话,虽然大胆甚至有些“悖逆”,但却恰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某些不愿明言的担忧和考量。此人,果然见解独特,不拘一格!
周光夏也是面露惊容,没想到王鼎一个郎中,竟能说出这番关乎国运的“大道理”来。
饭后,总督府内书房里,史可法、周光夏与王鼎品茶闲谈。
周大人将应天府的公文告知王鼎,要求他两天后启程前往应天府。
史可法品一口茶,面带笑容:“先生不仅擅长医道,对时局的见解也颇有独到之处,国家危难之际,正需要先生这种人才,你正好可借此机会,好好观察留都官场的风气、物资储备情况,以及江南士绅对北方战局的态度”。
王鼎瞬间蒙圈!向应天巡抚详细阐述其防疫理念?去“金陵医学会”做专题演讲?还要充当一次非正式的情报观察员?牛皮吹大了!在晕乎乎的得意和后怕中,王鼎感觉自己在这大明朝的“人设”,是越来越立不住了,也越来越……刺激了!
请大家记得我们的网站:品书中文(m.pinshuzw.com)大明神医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