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促的脚步声,滚轮声在安静的走廊里迅速炸响,由近及远,越来越模糊,像是一条即将衰败生命最后的心跳声。
——哐当
急救室的大门快速合上,最后一道声音被铁门彻底隔绝,似乎在无声地宣告着什么。
萧尽霜攥紧拳头强行压下了要将对方按倒在地的冲动,声音低得骇人:“你在做什么。”
“工作。”检察官嘴角抽了抽,从牙缝里挤出了低低的两个字。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上一秒好端端的一个人下一刻却进了重症病房。
“我说过他刚醒,不合适。”萧尽霜一字一句,吐出的每一个字都掺杂着克制的怒火:“我会上报纪检。”
检察官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时间突然变得漫长,每分每秒都像是无情地将人架在烤架上炙烤,偏偏走廊的空气却瞬间下降到了冰点。
“胃吻合口再出血,暂时控制住了,虽抢救及时,但下次再出现类似的情况,患者可能挺不过去。他的既往病史很严重,再加上车祸损伤和手术,身体已经被透支到了极点。”医生目光冷冷扫过一旁的检察官,似乎是要彻底将他钉死在十字架上:“这是医院,不是你们的审讯室。”
白玦再次沉入梦海。
他回到了小时候生活的地方,梦里的那名老人也已恢复回了原来的模样,苍老的手掌将角落里的棋子缓缓推出,温声提醒道:“落子无悔,想好要走哪一步了吗?”
“将军。”
老人笑容淡淡,不慌不忙地移走了他的棋子:“阿玦,骄兵必败啊。”
“可我偏要做那骄傲的常胜将军,再将,你输了。”
老人不以为意,哈哈大笑道:“哈哈哈哈一招不慎,满盘皆输啊。”
“你后悔了?”
“是啊,如果刚刚不贪那个棋子,我还有退路,你呢,走错了会后悔吗?”
“我不会后悔每一个决定,错我也认了。”
“哈哈哈哈好小子,再来!”老人将棋子重新摆放,又是一场新的棋局。
“不了,你自己下吧,有人能在等我。”
阳光透过窗棂洒落棋盘,上方的棋子倏然被无形抛至空中,老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他缓缓睁开了双眼,虚弱地抬手挡住了窗外刺眼的阳光,一只手掌扣上了他的指节,温柔却不失力度。
“醒了就好。”萧尽霜低声开口,似乎在担忧眼前人下一秒就会随风飘散。
他的瞳孔还未聚焦,只能依稀通过声音辨别,嗓音嘶哑:“唔......你还在啊.....”
“嗯,还在。”
白玦的脑袋好似蒙了雾依旧昏昏沉沉,火灼般的撕裂感也没有减退,他不由蹙了眉:“我这是...睡了多久了...”
“四天了。”萧尽霜轻轻将他的手放回了被窝重新盖上。
“你...一直都在吗...
“嗯,休假了。”
白玦微微侧过头,涣散的眼神终于重新聚焦,嘴角勾起了一抹幸灾乐祸地笑意:“那你完了...你要被辞退了...”
“那你记得养我。”萧尽霜难得开起了玩笑,轻轻捏了一下对方的脸颊,正欲抽回,手腕却被握住了。
白玦脸颊蹭过那温暖的手掌,视线始终落在他笑意浅浅的脸上,那锋利的五官和炽热又饱含眷恋的双眸此刻好似春风拂过草原,令人陶醉,他轻声感慨道:”萧尽霜...你的眼睛,真好看...像黑曜石...在发光。“
萧尽霜没有接他的甜言蜜语,默默地稳住手掌,指腹轻轻摩挲过那苍白的脸颊。良久的沉默后,他小心翼翼地试问道:“阿玦,为什么不拒绝问责。”
一种在家中睡觉睡得好好的突然被陌生人侵占领地的念头里油然而生,“......看他不爽,这次不解决下次还要再来,老被打扰,挺烦的...”白玦轻声抱怨道,肩膀微微颤动:“他好凶...我害怕。”
“.......”熟悉的话语,萧尽霜脑海不由自主浮现过那日中控室里的画面,眼皮不觉跳了一下,还是宠溺说道:“别怕,我在。”
白玦心满意足地合上眼睛,低声喃喃道:“萧尽霜...抱我...”
“好了再抱。”
白玦的眼皮已经不争气地开始打架,脸颊往他的掌心贴得更紧,低声嘟囔着:“要抱...”
“伤口会裂,好了再抱。”萧尽霜轻声解释道,眼神愈发柔和。
白玦的睫毛轻颤,眼角沁上了水光,虚弱的声音瞬间染上了哭腔:“你抱...我回去过,我找不到你了...你抱...”他含糊不清地说着。
“找到了,我在,别怕。以后不用再找了,我一直在。”萧尽霜说得很慢,眼前人汹涌的泪水带着滚烫的温度顺着脸颊滑落到了他的掌心中,像一块烧红的铁片烙在心上。
药效和疲惫让白玦几乎一整天都陷在半梦半醒里,耳畔偶尔传来几句陆陆续续的交谈声,似乎还有人在身旁走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百合花香。
不知不觉间,病房里的空气开始变得冰凉,眼皮外模糊的光亮彻底消失——
夜色已深。
萧尽霜的睡眠并不深,他的耳边忽然传来几句低吟,似乎是在不断叫着他的名字。
他猛然睁开双眼,透着昏黄的壁灯抬眸望去,眼前人双眸紧闭,额前的头发早已被湿意浸湿,脸颊带着一抹不自然的红晕,嘴里还在低声呢喃着什么。
萧尽霜下意识抬手抚上他的额头,掌心刚覆,那股异常的热意让他心头一颤。
夜班医生熟练地测过体温检查伤口,低声解释道:“术后低热是常见反应,不用太紧张。他的身体状况比较查术后恢复会比常人慢疼痛感会比较明显。疼痛控制对恢复也很重要,建议及时反馈我们好调整止痛方案。”
“他没说。”萧尽霜从喉咙里强行挤出了三个字。
“每个人对疼痛的耐受程度不同,一些患者会强撑着不愿意说,建议多注意患者的身体反应或者微表情,呼吸频率,肌肉紧张,面部表情这些。低烧问题不大,按时退烧就好。”
“谢谢。”
病房重新陷入了安静。
似乎是察觉到光线的变化,白玦缓缓睁开了双眼,眼神还有些涣散,那道熟悉的身影似乎站在床前,他深吸一口气缓了好一会才辨别出不是梦境。
“怎么了…”他的声音嘶哑,像是窗外飘零的落叶,再也看不出生机。
“…疼么”萧尽霜没打算接他的疑问,认真地盯着他问道。
“???”白玦没有想到到他突然会问这个问题,眼神飘忽了一瞬,嘴角勾起一个向上的弧度,轻描淡写地答了一句:“还好??”
他不知道的是,那额上细密的冷汗早已出卖了他。
萧尽霜那漆黑的双眸更加浓郁,眉眼冷了几分。
那眼神他见过,专注,冷静,不带丝毫情绪,在审讯室里。他沉默片刻垂下了眼眸,声音低得像是一阵微风吹过:“重要么…”
“对我来说,很重要。”萧尽霜掌心覆上了那只还在轻颤的手背,声音很低,咬得每一个字却异常清晰。
“疼啊,然后呢?”他反问道,萧尽霜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问题打了一个猝不及防,还未来得及思考,那道轻飘飘的声音再次传出:“你看,说了也没用。”
记忆里那道小小的身影再次浮现,多年过去,许多事情早已物是人非。可此时的他,亦如初见时——什么也不放在心上,什么也不在意,除了清晨时那道不经意的流露。
萧尽霜轻叹一口气,靠着床角小心翼翼地坐到了他右侧,二人肩膀紧紧相贴:“我会一直在,你说了,至少我会知道。”他的话很短,却带着沉重的温柔和坚定。
他轻轻应了一声,继而缓缓拉起那温暖又充满力量感的手掌贴上自己的脸颊轻轻蹭过,似乎在确认某种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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