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段边界勘界的尘埃尚未完全落定，界碑的冰冷触感还残留在指尖，共和国的目光已如鹰隼般投向了更西方的广袤地域——那片自《勘分西北界约记》等一系列条约以来，被北极熊帝国蚕食鲸吞、面积远超外东北的广袤疆土。那里，有丰饶的草原，有埋藏无数资源的群山，更有通往中亚腹地的战略通道。
然而，西进的序曲，注定比东段的博弈更为复杂、旋律也更加低沉。
一、 新筹码与旧伤痕
北京，秘密谈判地点已更换至一处更具安保规格的西山别墅。气氛不复东段勘界启动时的相对缓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凝重。
苏俄特使卡拉汉的脸色比西伯利亚的冻土还要坚硬。他将一份文件推过桌面，语气毫无起伏：“副部长先生，东段边界的顺利勘界，证明了我们双方的诚意与合作精神。现在，我们应该将重点转向更具建设性的领域，比如经济合作、共同开发远东资源，而不是纠缠于一些历史遗留的、边界模糊区域的归属问题。”
他口中的“模糊区域”，指的是被沙俄通过《勘分西北界约记》、《伊犁条约》等侵占的，包括巴尔喀什湖以东、以南以及斋桑泊周边在内，总面积超过五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
曾慕韩没有去看那份文件，他的目光锐利如刀，直视卡拉汉：“特使先生，边界不存在模糊，只有合法与非法的区别。沙皇俄国通过武力胁迫强加于中国的一系列条约，其非法性毋庸置疑。苏维埃政权既然宣称废除了所有不平等条约，那么这些依据不平等条约攫取的土地，其法律基础已然不存在。何来‘模糊’之说？”
他拿出一份精心准备的、标注了历代条约线与实际控制线的巨大地图，铺在桌上：“我们今天要谈的，不是模糊区域的归属，而是如何依据贵国政府宣称的原则，将这些被非法侵占的领土，归还给它的合法主人——中国。”
卡拉汉的嘴角紧绷，他知道，最艰难的部分来了。东段的让步，是为了稳住东方战线，但西段涉及面积巨大，且与苏俄中亚地区的稳定息息相关，莫斯科绝不会轻易松口。
“历史的形成有其复杂性。”卡拉汉试图辩解，“这些地区民族构成复杂，现实管辖情况也已历经数十年……”
“所以，”曾慕韩打断他，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贵国的‘废除不平等条约’，是选择性的？只适用于对贵国有利的条款，或者像东段那样迫于压力的部分？而对于这些面积更大、资源更丰富的西部领土，就可以用‘历史复杂性’和‘现实管辖’来搪塞？”
谈判瞬间陷入了僵局。空气中仿佛凝结着冰碴。
二、 能源的诱惑与“输油管”博弈
就在外交谈判陷入僵局的同时，另一条战线的博弈悄然开启。
里海之滨，巴库。这座古老的油城，是沙皇俄国乃至现在苏俄重要的石油产地。然而，连绵的内战和西方封锁，使得巴库的石油难以有效变现，无法转化为支撑战争和重建的宝贵资金。
共和国经济与能源部门的特使，以“远东能源开发公司”代表的名义，悄然抵达了这里。他们提出的方案，让困顿中的巴库地方苏维埃和部分苏俄经济官员怦然心动——共和国愿意投资，建设一条从巴库经里海、中亚，最终接入共和国新疆的输油管道！
“这将为巴库的石油打开通往东方巨大市场的稳定通道！”共和国的代表在秘密会谈中描绘着蓝图，“我们可以提供管道建设所需的所有钢材、设备和技术，并以高于国际市场的价格进行长期采购。这笔稳定的收入，对贵国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这对于急需资金的苏俄而言，无疑是雪中送炭。然而，这条拟议中的管道线路，有相当长一段需要经过目前中苏存在巨大领土争议的区域！
消息传到莫斯科，引起了激烈的争论。一部分务实派官员认为，这是打破经济封锁、获取硬通货的绝佳机会，可以在领土问题上做一些“技术性”的灵活处理。但强硬派，尤其是军方和党内意识形态派别，则强烈反对，认为这是“资本家的糖衣炮弹”，企图用经济利益来诱使苏俄在领土主权上做出妥协。
共和国此举，是一招妙棋。它直接将经济诱惑与领土问题捆绑，试图在苏俄内部制造分歧，并以切实的利益，撬动那块看似坚不可摧的领土壁垒。
三、 “斯坦”地区的暗流与“丝路”复兴计划
西进，不仅仅是与莫斯科的博弈，更是对中亚那片被称为“斯坦”的广阔区域的经略。
这里民族众多，局势复杂。一方面，苏俄的红旗尚未完全稳固地插遍每一个角落，巴斯马奇等反抗运动仍在持续；另一方面，昔日沙俄的统治影响犹存，而约翰牛也从未放弃过从印度方向渗透进来、染指中亚的野心。
共和国情报总局（“暗河”）的精干人员，以商人、学者、探险家等五花八门的身份，开始活跃在撒马尔罕、布哈拉、塔什干等中亚古城。他们的任务，并非直接策动叛乱，而是潜移默化。
他们资助当地研究丝绸之路历史的学者，重新发掘和宣扬古代中亚与中原王朝密切的文化、经济联系；他们通过隐秘渠道，向一些地方部族首领提供轻武器和药品，助其抵抗苏俄的“赤化”压力，维持地区力量的均势与混乱；他们甚至尝试与巴斯马奇运动中的某些相对务实的派别进行接触，传递“东方存在另一种可能”的模糊信号。
与此同时，一项名为“新丝路”的宏大经济文化计划开始在共和国高层酝酿。其核心是以经济合作开路，通过投资中亚地区的基础设施（如公路、铁路）、开发矿产、扩大贸易，重新构建中国与中亚的历史性联系，逐渐削弱和排挤苏俄以及约翰牛在该地区的影响力，为未来解决西部领土问题，营造一个有利的区域环境。
四、 列强的窥视与共和国的定力
共和国在西方的频频动作，自然无法瞒过列强的眼睛。
在伦敦，约翰牛外交部对共和国试图染指中亚的企图深感警惕，担心这会动摇其英属印度后院的稳定，开始考虑加强与苏俄在“遏制中国西进”方面的“非正式沟通”。
在东京，军部强硬派则看到了机会，认为共和国将注意力投向西方，必然导致东方力量空虚，是帝国“北进”或再度挑战共和国在东亚地位的良机，秘密的战争准备开始在参谋本部的地图上推演。
对于这些外部的窥视和潜在的威胁，高岩在南京主持的最高战略会议上，给出了明确的指示：
“西进战略，关乎国运，不容有失，但也不能急于求成。我们要有足够的耐心和定力。”
“对苏俄，保持外交压力与经济诱惑并行，迫使其在西段领土问题上坐到谈判桌前。但对巴库输油管这类项目，要表现出极大的诚意和灵活性，让莫斯科内部的务实派有理由去推动合作。”
“对中亚，‘新丝路’计划要稳步推进，文化渗透优于军事介入，经济合作先于政治联盟。我们要的是影响力，是人心，而不是另一个需要直接管理的泥潭。”
“对约翰牛和东瀛的警惕不能放松。‘星火’体系的战备不能松懈，在东部沿海要保持足够的威慑力量。要让他们明白，我们的目光可以投向西方，但东方的拳头，依然随时可以打出。”
西进的序曲已经奏响，音符在谈判桌、能源管道、中亚古城和列强的猜忌之间跳跃。这是一盘比北方棋局更为宏大、也更为复杂的棋。共和国这头已然苏醒的东方雄狮，正以其日渐增长的智慧和力量，尝试着将历史的车轮，缓缓推向有利于自己的轨道。前路漫漫，挑战重重，但方向已然明确，步伐坚定而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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