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池里的雾气如锈色轻纱,缓缓缠上裴玄烬低垂的脊背。
一滴血从他指尖坠落,砸出圈涟漪,像九百次轮回中最后一声未响的钟鸣。
他仍跪在原地,胸膛空荡,黑心静止,唯有掌心残留着医徽灼烧后的余温——那不是痛,而是某种更深的剥离,仿佛灵魂被生生剜去一块,却还残留着它的形状。
远处石门闭合的回音早已散尽,地宫陷入死寂,唯有他破碎的呼吸,在血雾中拖出细长而颤抖的尾音。
“我……还能……”
这句未尽之言,终被黑暗吞没。
他 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不是血沫,是个裹着咒文的婴魂——那是他三十年前吞噬的第一个幼魂,此刻正缩成团,悬浮在他面前,透明的小手轻轻碰他颤抖的唇角,指尖冰凉,带着幽微的静电,像雨夜中一滴未落的露。
裴玄烬瞳孔骤缩,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掌心残留着一丝寒意。
他望着悬浮半空逐渐消散的九面童子,最后一张是冷知谏青年时的脸,正朝他笑,眼角却挂着泪,泪珠滑落时竟发出清脆的“叮”声,如冰珠坠地。
“我……”他伸出颤抖的手,想抓住那缕光,掌心却只余下潮湿的雾气,指尖传来湿冷的触感,像握住了冬夜的霜。
“我吃了三十七个代行者残片,可从没问过他们愿不愿意……”
废墟边缘,苏晚照扶着断柱站直,掌心传来石柱粗粝的触感,碎石硌着她的掌纹。
心口的医徽不再灼痛,反而像块温玉,随着她的呼吸轻轻起伏,贴着皮肤传来柔和的暖意,像有人在轻轻抚摸她的胸口。
这是她第一次没有用系统吞噬执念,而是……治愈。
风卷着血雾掠过她发梢,带着铁锈与焦骨的腥气,拂过耳际时发出低语般的“嘶嘶”声。
她望着裴玄烬佝偻的背影,忽然想起自己第一次验尸时,老仵作说的话:“尸体会说话,但说的不是仇恨,是不甘。”那声音仿佛还在耳边,粗糙的手掌抚过她年幼的头顶,带着薄茧的触感。
“你们知道为什么只有你能撕毁协议吗?”冷知谏的声音突然响起,像是从记忆深处浮出的回音。
她不知何时走到了血池边,《诞生录》残卷在她掌心摊开,泛黄的纸页边缘被血浸透,最后一页的血字被泪水泡得发皱,墨迹晕染,像一朵朵凋零的花。
“因为真正的苏晚照死前,用最后一口气在系统底层刻下了‘拒绝权’——她不是适配者,她是钥匙。”
苏晚照心口的医徽猛地一烫,像被火钳戳了下,剧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喉间泛起血腥味。
剧痛中,一段被封印的记忆轰然炸开:实验室白得刺眼,惨白的灯光在视网膜上留下灼痕,警报声刺耳鸣叫,红光旋转,像无数只眼睛在注视。
原身苏晚照浑身是血,将九块泛着幽光的代行者碎片塞进培养舱,金属舱壁映出她扭曲的脸。
她嘶吼着按下“逆命启动”,系统提示音冰冷响起:“第7号容器,情感剥离失败。
变量确认:具备自主否定能力。”
“轰——”
灵枢塔顶的星图投影突然扭曲成旋涡,光影撕裂的瞬间,传来玻璃碎裂般的“咔嚓”声。
一道机械女声自虚空劈下:“第7号,你已污染观测信道,启动清除协议。”话音未落,三道银白身影破云而下,他们的脸是空白的镜面,反射着血池的红光,手中利刃泛着冷光,刀尖直指苏晚照咽喉,寒气逼人,连呼吸都凝出白雾。
“来得正好。”苏晚照抹掉嘴角的血,露出个带血的笑,舌尖尝到铁锈味。
她反手抓住左臂,指甲深深掐进皮肉,“撕”开一道血口——皮下浮现出暗青色的符文,那是她与沈砚的“生死约”,符文随血液渗出而微微发烫,像活物在皮肤下蠕动。
地脉深处传来微弱的敲击声,像极了沈砚从前在义庄敲锅底的节奏,一下,两下,不缓不急,穿透岩层,震得她脚底发麻。
“你说过,锅底也能敲碎天。”她咬破指尖,血珠精准滴在符文中心,温热的液体滑落时拉出细丝,发出“嗒”的轻响。
医徽突然发出轰鸣,低频震动如远古钟声,将沈砚的频率逆向放大。
整座灵枢塔的地基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岩石裂缝中迸出火星,埋设千年的“尸源导管”接二连三炸裂,三百六十具凶案尸体同时跪地,额间红印如融化的蜡,寸寸剥落,滴落在地时发出“滋”的轻响,腾起焦烟。
最近的回收使徒已经冲到面前,镜面脸映出她决绝的双眼。
苏晚照不退反进,医徽突然“张开”,露出内部流转的星图纹路,齿轮般咬合,精准咬住使徒胸口的核心。
剧痛如电流窜遍全身,她看见代行者2号的记忆:在生物科技星域的基因培养舱里,女人被无数管子扎进血管,每日抽取记忆制成“痛觉疫苗”。
她浑身是血地嘶喊:“我不愿被记住的方式是痛苦!”那声音穿透时空,震得苏晚照耳膜生疼。
“够了!”苏晚照双眼暴睁,十指如电在半空划出“灵压爆解术”的进阶式,指尖划过空气留下金痕,掌风裹着金光拍在使徒胸口。
那具银白躯体像被砸碎的玻璃,发出清越的“哗啦”声,碎成千万光点,其中一点融入医徽,发出清越的鸣响,如古琴一弦乍断。
冷知谏趁机将《诞生录》投入血池。
火焰腾起的刹那,九张模糊的面孔浮现在火光里——是九位代行者的原体影像。
她们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带着不同星域的口音,却同样清晰:“我们不是数据……我们是……想活着的人。”声音如风过林梢,带着潮湿的叹息。
心口的医徽突然收缩,又缓缓舒展,像一颗新生的心脏。
这次在苏晚照脑中响起的,不再是机械音,而是一位温柔女声,像极了老仵作临终前摸她头的温度,掌心的暖意顺着神经蔓延:“你不再是工具。
你,是医者。”
苏晚照抬头望向星图裂隙,那里的星光正在重组,像是某种更浩瀚的存在在注视。
她伸手接住飘落的火星,轻声道:“你们要的图谱,我来建——但用我的方式。”
话音未落,脚下的地面突然裂开,岩石崩裂声如雷滚过地底。
地缝里涌出幽蓝的雾气,带着腐朽却熟悉的味道,是沈砚说过的“地宫最底层”的气息——陈年尘土混着铜锈与旧血,吸入肺中竟有回甘。
苏晚照没有犹豫,转身跃入深渊。
坠落时她最后回望义庄方向——焦土上,那根烧火棍的断片正微微发烫,像有人刚握过它,余温透过空气传来。
黑暗吞噬她前的最后一眼,她看见墙上刻满歪歪扭扭的字迹,有些是现代简体,有些是古篆,还有一行星际通用语:“第7号,这里藏着所有代行者的‘不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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