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晚照的血藤心脏在胸腔里轻轻跳动,那抹新生的红像颗将燃未燃的星子。
她抬起脚,焦土在鞋跟下发出细碎的声响——云州城的边缘,坍塌的房梁堆叠成灰白的骨山,断墙上还挂着半幅褪色的喜幛,被风卷起时,露出后面密密麻麻的抓痕。
小心。沈砚的手虚虚护在她腰后,机械左臂的裂隙纹路泛着幽蓝微光,结界还不稳定。话音未落,金纹从苏晚照脚下自动延展,像活过来的溪流,在焦土上淌出半透明的光幕。
她这才注意到,废墟阴影里蜷缩着几个幸存者:老妇的白发缠在断砖上,孩童的手还攥着烧焦的糖人,所有人的眼睛都像蒙了层灰,空洞得没有焦距。
等等......它在哭。小烬突然抓住她手腕。
少年的手指因灰烬共鸣有些半透明,触感凉得像雪水,听,像阿婆揉面时灶膛里的叹息。
地面应声震颤,从脚底传来的震动轻得像蝴蝶振翅,却带着奇异的韵律。
苏晚照耳鼓微微发涨,那声音顺着血脉往上涌,像是某种被压抑千年的呜咽。
沈砚闭目屏息,左臂的裂隙纹路突然发烫,在他手背灼出淡蓝色的光痕:不是攻击频率......是求救信号。他睁开眼时,瞳孔里浮着细碎的星芒,地脉在说,它疼。
退下!明夷的断喝像根烧红的铁钎,刺破了废墟里的寂静。
她立在废墟入口,身后跟着七个守灯人,每人手中的长明灯都燃着赤焰,灯焰扫过医光结界边缘时,发出指甲刮擦琉璃的刺响。
明夷的火缝从眼角裂至耳根,渗出的不再是血,而是细碎的金光,你们要打开裂隙?
想让千年灾厄吞噬整座云州?
苏晚照向前一步,金纹在脚下翻涌成浪。
她望着明夷赤金的瞳孔,看见其中跳动的不仅是怒火,还有某种她曾在共情系统里见过的——恐惧:你们点了千年长明灯,可曾问过裂隙为何而开?她的声音轻,却像根细针,你母亲不是被裂隙吞噬的。
她是被你们的恐惧,献祭了。
明夷的长明灯地炸响,灯芯上的精魄丝线断了三根。
她踉跄后退半步,火缝里的金光突然变亮,像要挣破皮肉的光茧:你胡说......尾音却软了,像被风吹散的火星。
沈砚的机械足突然碾过一块碎瓦,脆响惊得幸存者们缩成一团。
他半跪在一处塌陷的裂口前,裂隙纹路从左臂蔓延到后颈,这里。他抽出腰间的音律镇钉,银钉表面刻着细密的咒文,地脉的痛在这里。锤子落下时,金属与石土的碰撞声里裹着嗡鸣,每一声都像在应和地底的震颤。
小烬蹲在他旁边,指尖无意识地在地面划动。
灰烬从他指缝渗出,竟在焦土上勾勒出发光的脉络图:九条主脉泛着幽蓝,其中三条已黑得像烧透的炭,而裂隙所在的位置,那些纠缠的光带正疯狂倒卷,形成团漆黑的淤块。逆流淤塞。苏晚照盯着那团淤块,突然想起三天前系统传输的蒸汽纪元解剖图——被血栓堵塞的心脏,也是这样的。
我们错了。她的声音在发抖,不是害怕,是狂喜,不是要封它,是要帮它排淤!
沈砚的锤子悬在半空。
小烬抬头看她,眼底的银光聚成星河。
明夷的长明灯焰突然矮了三寸,灯油在灯盏里泛起涟漪。
苏晚照咬破手掌。
血珠落下时,她想起昨夜系统传输的神术星域急救术:以血为引,通淤导滞。小烬默契地张开嘴,吐出一团温热的灰烬——那是他与裂隙共鸣三年,从每缕飘散的哀念里收集的。
血与灰在掌心交融,变成暗红的糊状物,她抹在镇钉上时,能感觉到那团糊在发烫,像活物在掌心爬。
晚照!沈砚想拉她,却见她运转灵光燃刻,金红的光从血藤心脏里涌出来,顺着手臂注入镇钉。
她的面色瞬间苍白如纸,血藤心脏抽痛得几乎要裂开,可那抹新生的红却更亮了,像要烧穿胸腔。
金纹从镇钉迸发,化作九道光带,缠绕住塌陷的裂口。
当最后一道光带闭合时,地底传来一声悠长的叹息,像极了小烬说的,却多了几分释然。
裂隙开始收缩,不再吞噬,反而吐出幽蓝的雾气,像被挤出来的脓。
第一个吸入雾气的是那个要自焚的老妇。
她突然颤抖着抬起手,指尖虚虚碰向空气,声音哑得像破风箱:小柱子......你娶亲那天,穿的是青布衫......眼泪大滴大滴砸在焦土上,溅起细小的烟尘。
接着是抱糖人的孩童,他突然扑进母亲怀里,哭着喊:阿娘,我再也不偷吃灶糖了......
明夷的长明灯灭了。
她望着自己渗金的伤口,又望向那些哭出声的幸存者,嘴唇动了动,像条离水的鱼:若镇压是错......那我们守的到底是什么?
老灯奴走过来。
他的颅骨灯早灭了,可此刻额头上却浮起淡金色的光影,是千年前的记忆。
他抬起手,布满老茧的手掌覆在明夷额头上。
明夷的瞳孔瞬间放大——她看见初代守灯人跪在裂隙前,手中捧着一颗跳动的心脏,血藤缠绕,与裂隙的脉动同频。
共情非弱,乃愈之始。系统残音在虚空中响起,这次清晰得像晨钟。
苏晚照靠着断墙滑坐下去。
沈砚立刻扶住她,机械臂自动弹出温度调节板,贴在她后颈。
小烬爬到她脚边,把脸埋在她膝头,灰烬共鸣的银光淡了,像团软乎乎的云。
明夷还站在原地,盯着自己掌心的金光,老灯奴轻轻拍她后背,像拍一个迷路的孩子。
风卷着灰烬掠过断墙,苏晚照望着远处山巅——那里有缕灰羽在盘旋,她之前在共情系统里见过类似的纹路,属于某个跨位面医疗观测者。
但此刻她顾不上这些了,血藤心脏里的新红还在跳,一下,两下,像春天的第一声鸟鸣。
去破庙。她对沈砚说,声音轻得像叹息,镇魂阵基......需要重画。
沈砚的机械眼闪过一道蓝光,他弯腰把她打横抱起,裂隙纹路在臂弯处流转,像在应和地脉的新节奏。
小烬蹦跳着跟在后面,哼起不成调的曲子——那是他刚才听见的,地脉的呼吸声。
明夷和老灯奴也跟了上来,明夷的长明灯不知何时重新燃起,火焰是温暖的橙,不再灼人。
残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拖过焦土,拖过那些正在愈合的裂隙,拖向山坳里那座破庙。
庙门歪在地上,门楣上二字虽已褪色,却仍能看出当年的苍劲。
苏晚照靠在沈砚肩头,望着庙内重新勾勒的镇魂阵基,突然笑了——这次,阵基里多了九道细弱却鲜活的光脉,和地脉的心跳同频。
晚风掀起她的衣角,露出腕间未干的血痕。
那血痕里,有半朵金纹正在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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