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在脚下开裂,灰烬被地脉的喘息卷向空中,如黑雪翻涌。
苏晚照没有再看那三具残片。
心口的医徽已半启,鳞片般的金属瓣边缘泛着血锈色,每一次搏动都牵动她脊椎深处的旧伤,像有根铁线在体内来回抽割。
左手腕的“生死约”忽然一烫,符文裂开细纹,渗出暗红光丝——不是沈砚的呼唤。
是反噬开始了。
她听见自己喉咙里溢出一声低笑——十二岁在破庙偷刻符文时,她骂他蠢得像灶坑里的煤渣,如今这煤渣,倒成了地底下最亮的火。
笑声在空旷焦土上回荡,撞上天医监朱红的墙,又反弹成细碎的回音,像有人在远处低语。
第一具残片的胸口还挂着代行者2号的锁骨链,银链上刻着基因未来·新上海的星图,冰凉的金属擦过她指尖时,传来一丝微弱的电流,仿佛那星图仍在运转,仍在召唤某种沉睡的信号。
苏晚照咬着牙扑上去,心口那枚医徽突然绽开金红纹路,竟真如活物般张开獠牙,一声咬进残片胸膛——那声音清脆得如同冰层断裂,伴随着皮肉撕裂的闷响,她甚至能感觉到医徽在体内抽搐,像一条苏醒的蛇。
剧痛顺着灵流窜上脊椎,如烧红的铁丝在神经中穿行。
那是神经毒素,比玄灵界任何毒都更锋利的东西,像无数细针在啃噬她的识海,每一下都带着冰与火交织的刺痛,她太阳穴突突跳动,耳膜后泛起金属摩擦的尖鸣。
残片的尖啸刺穿耳膜,苏晚照眼前闪过血雾——基因未来的实验室,玻璃罐里泡着代行者扭曲的肢体,机械臂正往她血管里注射发着蓝光的液体,那液体滑过静脉的触感,冰冷而黏腻,像活物在血管中游走。
灵压爆解术!她咬破舌尖,血珠溅在医徽上,温热的腥甜在口中炸开,医徽随之嗡鸣,震动顺着胸骨传遍全身。
十指如电,在空中划出七道反向灵压符,符纹刚成,毒素突然逆流,在掌心凝成幽蓝毒珠——那珠子在她掌心滚烫又刺骨,像握着一颗即将爆炸的寒星。
她闭了闭眼,将毒珠狠狠拍进医徽——疼,疼得她膝盖砸进焦土,粗粝的土粒嵌进皮肉,指缝里渗出的血在地上洇出小团红,像一朵朵迅速枯萎的花。
然后是记忆。
代行者5号的记忆,像被暴雨冲开的老墙,哗啦啦砸进她脑子里:神术星域的光愈圣殿,白纱垂落如瀑,纱帘拂过脸颊的触感轻如蛛丝,圣女跪在祭坛前,眼眶里是两个血洞,血滴落在石板上的声音,像钟摆,一下,一下,敲在她心上。你拒绝签署无痛观测协议。主教的声音像冰锥,刺入耳道,那就做千年痛觉信标,让每个观测者都记得,痛苦才是最真实的生命刻度。
苏晚照猛地睁眼,眼底泛着金红,泪水在高温中蒸腾,留下灼痕。
医徽吞噬完成的瞬间,她周身浮现金纹,像被火焰烙在皮肤上的锁链,每一寸纹路都烫得发麻,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火舌在舔舐她的血肉。
她一掌拍向地面,焦土炸裂,热浪扑面,三道灵压波呈扇形扫出,另两具残片被震得撞上天医监的朱红围墙,发出闷响——那墙皮剥落的声音,像老树撕皮,簌簌而下。
左腿突然没了知觉。
苏晚照踉跄半步,伸手去摸,只摸到一片冰凉——记忆封印松动的代价,身体在崩解,从脚趾开始,像被虫蛀的老木,正一寸寸朽掉,她甚至能听见皮下细微的“沙沙”声,仿佛有无数小虫在啃噬她的骨髓。
地底传来的敲击声变了。
沈砚的铁锅,一下,两下,三慢两快,门开一半。
苏晚照猛地抬头,额发被风掀起,眼底的金红暗了暗——这是幼时义庄守夜的暗号。
那时候总闹尸变,她缩在供桌下发抖,沈砚就蹲在门外敲锅底,三慢两快是别怕,我在,两快三慢是快躲,尸起。
锅底的回音沉闷而温暖,像母亲拍背的节奏,如今这声音顺着地脉传来,竟让她鼻尖一酸。
气动锚频率......她喘着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感让她清醒,蒸汽纪元的机械共鸣术!骨针从袖中滑落,她弯腰去捡,左腿却像浸在冰水里,半点力气也使不上,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连牙齿都在打颤。
苏晚照咬着牙将骨针刺入大腿足三里,痛意顺着神经炸开,她借这股刺痛撑起身体,双手猛拍地面。
医徽发出轰鸣,那声音像远古巨兽的咆哮,震得她胸腔发颤。
沈砚的敲击声被放大百倍,顺着地脉冲上都城每一寸地底。
那些被天医监埋了百年的尸源导管突然震颤,管壁裂开蛛网般的细纹,渗出暗红的液体,腥臭扑鼻,像腐烂的根须在苏醒。
东街王寡妇家的亡者牌位落地,木屑飞溅;西市棺材铺的老棺里,一只青灰尸手缓缓抬起,指尖还沾着没擦净的朱砂,指甲刮过棺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声。
裴玄烬的脸色终于变了。
他盯着地面龟裂的纹路,喉结动了动:凡人锅底,怎破我万年灵枢?话音未落,地底传来一声脆响——是沈砚的铁锅碎了。
那口煮过药的破锅,终究没撑过最后一击,碎片飞溅时,沈砚的意识链接像断了线的风筝,地栽进逆生舱。
地宫深处,九面童子突然九口齐哭。
九张拼凑的脸上,墨血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淌,每滴墨血落地,都在青石板上烧出个焦黑的洞,滋滋作响,腾起一缕缕刺鼻的青烟。
冷知谏从阴影里闪出来,手里攥着枚锈钉——那是她连夜从《天医诞生录》上刮下来的,刻着历代代行者名字的残铁,边缘锋利,割得她掌心渗血。
睡吧。她轻声说,手腕一抖,锈钉破空而出,地钉进九面童子眉心,那声音清脆,像钟磬轻击。
哭声戛然而止。
九张脸同时静止,其中一张,竟是年轻的苏晚照。
那是她穿月白医袍的模样,发间还别着半朵未开的茉莉——是她穿越前最后一日的模样。
花瓣柔软,香气若有若无,像一场回不去的梦。
......我想回家。九面童子的嘴唇动了动,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在地宫中激起层层回音。
冷知谏跪坐在地,眼泪砸在青石板上,发出“嗒”的一声,像雨滴落在枯叶上。
她伸手去碰那张小脸,指尖在半空顿住:你们不是记录仪......你们是被吃掉的孩子,被天医监,被无界医盟,被所有说为了更伟大的真相的人......吃掉的孩子。
地宫石门被撞开的声响惊飞了梁上的蝙蝠,翅膀扑棱声在穹顶回荡,像无数黑布撕裂。
苏晚照扶着门框站着,医徽在胸口灼烫如沸,金红纹路顺着脖颈爬上脸颊,皮肤下仿佛有岩浆在奔流。
她望着九面童子,伸出手,指尖离那张小脸不过三寸,却又停住了。
姐姐,签协议吧。九面童子突然抬头,九口齐声,声音叠加成诡异的合唱,签了就不痛了,没有记忆崩解,没有身体腐烂,没有......
够了。苏晚照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青铜上,嗡嗡作响,震得她自己耳膜生疼。
她低头看向心口的医徽,那枚曾被她当作系统核心的印记,此刻正剧烈搏动,仿佛在抗拒某种从高维传来的指令。
地宫最深处传来钟声。
第一声,第二声,第三百六十声——裴玄烬启动了万界尸源共振阵。
三百六十具凶案尸体同时睁眼,眼眶里浮起的星图徽记,与苏晚照心口的医徽遥相呼应。
疼才活着。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九面童子脸上那朵茉莉,花瓣触感真实,却在她指下迅速枯萎,化为灰烬飘散。
我不签。
话音未落,地宫穹顶突然裂开蛛网状的缝隙。
血红色的雾气从裂缝里涌进来,在半空凝成锁链,链条拖动时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像钝刀刮骨。
九面童子被锁链缠住四肢,缓缓升向地宫最深处的血池。
苏晚照望着那抹被血雾裹住的身影,心口的医徽突然烫得她踉跄一步——她听见血池深处传来铁链拖地的声响,还有裴玄烬低哑的笑声:第七号代行者,欢迎来到共振阵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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