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月光刺破云层,照亮了陈亮惨白的脸。他像一只受惊的野兔,在黑漆漆的山林里没命地狂奔,树枝抽打在脸上火辣辣地疼,肺像个破风箱般嘶吼。身后那山洞方向的恐怖嘶吼和轰鸣声渐渐远了,但那股子阴冷刺骨的邪气,好像还粘在脊梁骨上,甩都甩不掉。
他一口气跑出好几里地,直到两腿发软,才一头栽倒在一个小山坳的乱草堆里,咳得撕心裂肺,差点把胆汁都吐出来。左肩刚结痂的伤口又崩开了,血糊糊一片,肋下也疼得钻心。但他顾不上这些,手忙脚乱地摸向怀里——那个用油布紧裹的硬物还在,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
就是这玩意儿!从那鬼山洞水潭边挖出来的鬼东西!他哆嗦着解开油布,借着月光仔细看。那块暗沉沉的老龟甲,巴掌大小,上面的符文扭得像活蚯蚓,中间那点暗红色的玩意儿,怎么看都像凝固的血!凑近了,甚至能闻到一股极淡的、混合着腥气和腐朽味的怪味。
刚才在山洞里,情急之下把那个邪门册子扔出去挡灾了,阴差阳错好像还真起了点作用?现在只剩这块龟甲……这到底是个啥?他想起斗笠人那惊怒交加的眼神,这玩意肯定不简单,说不定比那册子还重要!
他心里乱成一团麻。花城码头地底冒红雾,黑水镇山洞里藏邪物,还有这神秘的斗笠人……这些事儿肯定都连着呢!自己好像一不小心,又撞破了个大秘密!
不行,这黑水镇绝对不能待了!那斗笠人吃了亏,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说不定现在已经全镇搜捕了!
他强撑着爬起来,辨认了一下方向。不能回镇上那个小旅馆了,那就是个活靶子。得找个更偏、更没人知道的地方躲起来,先把伤处理一下,再看看这龟甲到底有什么名堂。
他忍着痛,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山里绕,专挑没人走的野路子。天快亮时,终于在半山腰找到个破得只剩三面墙的山神庙。庙里神像早就烂没了,到处都是鸟粪和蜘蛛网,但好歹能遮风挡雨,关键是隐蔽。
他瘫在墙角,扯下破烂的衣襟,就着昨天接的雨水,咬牙清洗伤口。没有药,只能把之前剩的一点草药渣子糊上去,疼得他直抽冷气。处理完伤口,他掏出怀里硬邦邦的干粮,和着冷水艰难地往下咽。
吃饱喝足,稍微有了点力气,他又忍不住拿出了那块龟甲。阳光从破屋顶的窟窿照进来,落在龟甲上,那些扭曲的符文在光线下仿佛活了过来,隐隐流动,看得人头晕眼花。
他想起《疍家傩音手札》里好像提过几句,说有些古老邪器会用生灵的甲壳制作,能汇聚阴邪之气,厉害的甚至能影响人的心神。他试探着,分出一丝微弱的意念,小心翼翼地碰向龟甲。
“嗡——”
脑子里像被针扎了一下!一股冰冷、暴戾、充满怨恨的意念顺着那丝联系猛地撞进他的意识!无数破碎混乱的画面闪过——血色的祭坛、扭曲的惨叫、无尽的黑暗……强烈的负面情绪像潮水般涌来,要把他吞没!
“呃!”陈亮闷哼一声,猛地切断联系,额头瞬间布满冷汗,心脏怦怦狂跳,差点喘不上气。
好险!这龟甲里的怨念太凶了!简直是个邪物窝!斗笠人收集这玩意儿,到底想干嘛?难道他想把花城地底那大家伙,在这黑水镇也引出来不成?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如果真是这样,那这黑水镇的乡亲们……
他正心乱如麻,突然,远处山下隐隐约约传来几声狗叫,间或夹杂着人声吆喝。虽然听不真切,但那种搜捕的架势,隔老远都能感觉到!
不好!他们找上山来了!这么快!
陈亮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站起身,扒着破窗框往外看。只见山脚下的小路上,影影绰绰有好几个人影,手里好像还拿着棍棒家伙,正一边吆喝一边往山上搜过来!是镇上的民兵?还是斗笠人找来的帮手?
不能再待了!他飞快地把龟甲用油布包好,塞进最贴身的暗袋,抄起唢呐,猫着腰就从山神庙的后窗翻了出去,一头扎进茂密的灌木丛里。
得赶紧跑!往深山里跑!可是……能跑哪去呢?身上没钱没粮,伤也没好利索……
一边在荆棘丛里艰难穿行,他一边飞快地转动脑筋。对了!来时好像听船工说过,顺着黑水河往下游走,出了镇子地界,有个三不管的野码头,偶尔有跑短途的货船停靠,说不定能找机会混上船离开!
对!就去那儿!
他定了定神,辨认了一下黑水河的方向,开始朝着下游拼命跋涉。山路难行,伤口疼得厉害,但他不敢停。林子里静得吓人,只有他自己的喘息和脚步声,还有那种被人死死盯着的感觉,如芒在背。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离开破庙后不久,那个斗笠人佝偻的身影就出现在了庙门口。斗笠人蹲下身,捡起地上陈亮不小心落下的一小片染血的布条,放在鼻子下嗅了嗅,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毒蛇般的冷光。他抬头望向陈亮逃跑的方向,嘴角咧出一个无声的狞笑,随即身形一晃,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追了下去。
林深草密,杀机四伏。陈亮怀揣着那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邪门龟甲,拖着伤体,奔向未知的河流下游。而在他身后,索命的阴影,正越追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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