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后,扬州,王家坞堡。
当赵岩带着他那浩浩荡荡的仪仗队,来到王家坞堡那雄伟的城门下时,他整个人都惊呆了。
他虽然在来之前,已经听说了王家坞堡的种种传闻。
但亲眼所见,还是被其规模和气势,给深深地震撼了。
这哪里是什么坞堡?
这分明就是一座,比汴梁城还要坚固的军事要塞!
高大的城墙,宽阔的护城河,城楼上那些闪烁着寒光的,他从未见过的巨大弩机……
还有城门口,那两列身穿锃亮板甲,手持长戟,如同雕塑般一动不动的卫兵。
他们身上散发出的那股铁血杀气,让赵岩见惯了宫廷禁卫的,都感到一阵心悸。
“这……这王家……”赵岩咽了口唾沫,心中,第一次,产生了一丝不安。
他原本准备好的,那些狐假虎威,颐指气使的台词,瞬间,被他忘得一干二净。
他收起了脸上的倨傲,换上了一副谦卑的笑容,对着城楼上,高声喊道:
“咱家,乃是奉了陛下旨意,前来宣旨的钦差大臣赵岩!还请王家主,速速开门接旨!”
王珀,带着王恬等一众王家核心成员,早已等候在了门口。
“扬州王珀,恭迎天使大人。”王珀对着赵岩,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长揖。
他没有像其他地方官吏那样,跪地迎接。
赵岩的眼角,抽搐了一下,心中虽然不满,但嘴上,却不敢说什么。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
面容英俊,身材挺拔,一双眼睛,深邃得如同古井,让人看不出喜怒。
他虽然穿着一身儒衫,但身上那股不经意间流露出的,久经沙场的铁血之气,却让赵岩,感到了巨大的压力。
这就是王家的新家主,王珀?
果然,名不虚传。
“王家主,不必多礼。”赵岩挤出一个笑容,“咱家此次前来,是为王家主,带来陛下的封赏和嘉奖的。”
说着,他便要展开圣旨。
“天使大人,一路辛苦。”王珀却打断了他,“宣旨之事,不急。我已在堡内,备下薄酒,为天使大人接风洗尘。还请天使大人,赏光。”
说着,他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赵岩愣了一下。
这王珀,不按套路出牌啊。
哪有先吃饭,后宣旨的道理?
但他看着王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和他身后那些面无表情的甲士。
他最终,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好……好吧。那咱家,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赵岩在王珀的“邀请”下,走进了这座神秘而又强大的坞堡。
他知道,这趟扬州之行,恐怕不会像他想象的那么简单了。
王家坞堡的宴会厅足以容纳千人,此刻却是灯火通明,奢华无比。
地上铺着来自波斯的厚厚地毯,墙上挂着名家的字画,厅中摆放着数百张由名贵木材打造的案几。
案几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山珍海味,以及用琉璃杯盛着的,如同琥珀般的葡萄美酒。
数十名身穿统一制服,容貌秀丽的侍女,如同穿花蝴蝶般,在席间穿梭,为客人们布菜倒酒。
大厅的正中央,还有一支由数十名乐师组成的乐队,正在演奏着悠扬的乐曲。
这场面,比起皇宫里的国宴,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钦差大臣赵岩,坐在最尊贵的客人位置上,看着眼前这奢靡的一幕,眼睛都直了。
他虽然是皇帝身边的红人,见惯了富贵。但王家这种毫不掩饰的,深入骨髓的豪富,还是让他感到了深深的震撼和嫉妒。
“这王家,真他娘的有钱啊!”他心里暗骂道,“一个地方的土财主,竟然比皇帝过得还舒坦!等咱家回了京,一定得在陛下面前,好好地参他们一本!”
他一边想着,一边毫不客气地,将一杯价值千金的葡萄美酒,一饮而尽。
“天使大人,我王家地处偏远,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还望大人,不要嫌弃。”王珀坐在主位上,举起酒杯,微笑着说道。
“哪里,哪里。”赵岩连忙挤出一个谄媚的笑容,“王家主太客气了。咱家走南闯北,还从未见过,如此丰盛的宴席。王家之富庶,真是让咱家,大开眼界啊。”
他的话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酸味。
王珀(王秀)自然听得出来。
他也不点破,只是淡淡一笑,说道:“天使大人过奖了。我王家不过是占了江南鱼米之乡的一点便宜,再加上祖上几代人,省吃俭用,才积攒下了一点薄产,与陛下治下的万里江山相比,不过是沧海一粟,不值一提。”
他这话,说得是滴水不漏。
既谦虚了,又不动声色地,捧了皇帝一把。
赵岩听了,心里舒服了不少。
他觉得,这个王珀,虽然看起来不好惹,但似乎,也挺会做人的。
或许,自己这次的任务,会很顺利。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赵岩觉得,时机差不多了。
他放下酒杯,清了清嗓子,说道:“王家主,咱家这次来,除了宣读陛下的嘉奖圣旨之外,还有一件私事,想跟王家主商量商量。”
来了。
王珀(王秀)心中冷笑。
狐狸,终于要露出尾巴了。
他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是那副恭敬的样子:“哦?不知天使大人,有何吩咐?但凡我王家能做到的,一定万死不辞。”
“哎,不敢当,不敢当。”赵岩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副“推心置腹”的表情。
“王家主,你是不知道啊。陛下虽然登基了,但这日子,过得是真难啊!”
他开始大倒苦水。
“北方的晋王李存勖,狼子野心,天天在边境上挑衅。为了防备他,朝廷每年光是军费,就是一笔天文数字!国库里,早就空得能跑老鼠了!”
“陛下为了筹集军费,是天天发愁,连睡觉都睡不好。前几天,还把宫里的一些古董字画,都拿出去变卖了呢!”
他说着,还用袖子,擦了擦那并不存在的眼泪,一副“为君分忧”的忠臣模样。
“咱家作为陛下身边的人,看着陛下如此操劳,心里,是真难受啊。”
“咱家就想啊,这王家,世代忠良,又如此富庶。若是能……再为陛下,分担一点点,那该多好啊。”
他说完,一双小眼睛,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王珀。
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就是要钱。
宴会厅里,原本热闹的气氛,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王家的子弟,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王珀。
他们的脸上,都带着一丝愤怒。
这个死太监,脸皮也太厚了吧!
我们刚刚才给你们朝廷,送了二十万石粮食,三十万贯钱。你们的嘉奖圣旨还没念呢,就又来要钱了?
真把我们王家,当成提款机了?
王恬坐在王珀的下首,眉头微皱,刚要开口。
王珀却用眼神,制止了他。
王珀(王秀)看着赵岩,脸上,露出了“为难”和“愧疚”的表情。
“哎呀!”他一拍大腿,长叹一声,“天使大人,您说得,太是时候了!”
“不瞒您说,我王家,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风光。但实际上,也是外强中干,有苦难言啊!”
“哦?”赵岩愣了一下,这剧本不对啊。
只听王珀(王秀)继续“诉苦”。
“天使大人,您是不知道啊。自从朝廷封了我为这‘江南东道赈灾安抚使’,我这日子,就没一天好过过!”
“这江南之地,流民遍地,嗷嗷待哺。我王家,为了响应陛下号召,为国分忧,是砸锅卖铁,开仓放粮,收容了数十万的灾民啊!”
“您现在看到的这座坞堡,里面住着的,有一大半,都是我们收容来的流民。他们每天的吃喝拉撒,可都是一笔巨大的开销啊!”
“前段时间,我们给朝廷送去的那笔钱粮,已经是我们王家,勒紧了裤腰带,从牙缝里省出来的了!”
“现在,我们是真的……一滴都没有了啊!”
王珀(王秀)说着,脸上露出了痛苦万分的表情,就差当场挤出几滴眼泪了。
这演技,比起当年他叔祖王佑在朝堂上请辞时,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赵岩看着王珀那“真诚”的样子,一时间,也有些分不清真假了。
难道,王家真的被掏空了?
可看着这满桌的山珍海味,这奢华的宴会厅……怎么看,也不像啊。
“王家主,”赵岩的脸色,沉了下来,“您这话,是在跟咱家,开玩笑吗?”
“天使大人明鉴!”王珀(王-秀)立刻“惶恐”地站了起来,“借我一百个胆子,我也不敢欺瞒天使大人啊!”
“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虚言,天打雷劈!”
“为了证明我所言非虚,明日,我便可以带天使大人,亲自去我们的粮仓、府库看一看!到时候,您就什么都明白了!”
他竟然,要主动让赵岩,去查他的家底?
赵岩彻底懵了。
他看着王珀那坦然的样子,心中的怀疑,开始动摇了。
难道……是真的?
就在这时。
“报!”一个护卫,步履匆匆地从外面跑了进来,单膝跪在王珀面前。
“家主!不好了!我们派往金陵,送给杨行密的那一百名学子,全被杀了!”
“什么?!”王珀(王秀)“勃然大怒”,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杨行密!他好大的胆子!竟敢杀我王家的人!”
他转过头,对着身旁的王恬,怒吼道:“传我命令!所有军团,立刻备战!三日之后,我要亲率大军,踏平金陵!为我王家的子弟,报仇!”
整个宴会厅,瞬间,被一股冰冷的杀气所笼罩。
赵岩坐在那里,看着眼前这突然爆发的一幕,吓得手里的酒杯,都掉在了地上。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
这……这是怎么回事?
王家,要跟淮南的杨行密,开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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