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佛齐王国，巨港。
这座建在河口的城市，是整个南洋最繁华的贸易中枢。来自天竺、阿拉伯、大宋、占城的商船，在这里汇聚，交换香料、宝石、丝绸和瓷器。
王宫坐落在城市的最高处，是一座用柚木和石材建造的三层建筑。屋顶铺着红色的琉璃瓦——这是从大宋进口的奢侈品，整个王宫只有国王的寝殿才配使用。
大殿的柱子上，雕刻着婆罗门教的神像。墙壁上挂着色彩艳丽的织锦，地面铺着波斯地毯。
国王室利·摩诃罗阇端坐在黄金镶嵌的宝座上。他今年四十五岁，身材肥胖，脖子上挂着三串拇指粗的金链子，手指上戴满了宝石戒指。他的头发梳成高髻，用一块绣金的布巾包裹，腰间挂着一把镶满红宝石的短剑——那是王权的象征。
此刻，他的脸色难看得要命。
大殿里站满了官员。他们穿着白色或者黄色的长袍，腰间系着绣花的腰带。最前面的几个人，胸前还挂着金质的圆形徽章，那是“摩诃曼特里”——大臣的标志。
“你再说一遍。”国王的声音低沉，“渤泥国派了多少兵？”
跪在大殿中央的使者，浑身都在颤抖。他是渤泥国派来求援的信使，身上还带着血迹。
“回，回国王陛下……渤泥国派了五十艘船，两千五百名勇士……但是……”
“但是什么？”
“全，全军覆没。”使者的声音越来越小，“五十艘船，沉了三十七艘。活着逃回来的，不到三百人。”
大殿里鸦雀无声。
所有大臣都瞪大了眼睛。
五十艘船，两千五百人，就这么没了？
“他们到底是什么人？”一个身材瘦高的大臣开口了。他叫阿迪雅瓦曼，是三佛齐的“塞纳帕蒂”——军务大臣，相当于大宋的兵部尚书。
“他们……他们的船是铁做的。”使者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不需要风帆就能在海上行驶，船身上有很多黑色的铁管，能喷火，能打出铁球。铁球砸到船上，船就碎了。”
“胡说八道！”阿迪雅瓦曼怒道，“船怎么可能是铁做的？铁会沉的！”
“真的！小人亲眼所见！”使者磕头如捣蒜，“他们的船是黑色的，上面还冒着烟！他们手里还有一种能喷火的武器，一响就能打死人！”
大殿里开始骚动。
大臣们窃窃私语，有人觉得这使者在胡扯，有人则若有所思。
“够了！”国王拍了拍扶手，“阿迪雅瓦曼，你怎么看？”
军务大臣沉默了片刻。“陛下，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这些人很可能来自东方。”
“东方？”
“大宋。”阿迪雅瓦曼缓缓说道，“前些年，陛下不是派使团去过大宋吗？使团回来后，曾经提到过有宋人掌握着一种武器，叫火炮，能打出铁球，威力巨大。”
国王皱起眉头。“可是大宋的商人，从来没有这么霸道过。”
“这次不一样。”另一个大臣开口了，他是“摩诃曼特里长”——首席大臣，名叫苏跋罗摩。他年近六旬，留着花白的胡子，是国王最信任的谋臣。
“据小人所知，占领马六甲的那些人，不是大宋朝廷派来的，而是一个叫王家的大族。”
“王家？”国王有些陌生这个名字。
“是的。”苏跋罗摩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这是我们在巨港的商人写来的。信上说，这个王家在大宋势力极大，控制着整个东瀛以及其海上贸易。他们的船确实是铁做的，而且不需要风帆。”
国王接过信，飞快地扫了一眼。
“陛下。”苏跋罗摩继续说道，“马六甲海峡对我们太重要了。如果让这个王家控制了海峡，我们三佛齐的海上贸易，就会被他们掐住咽喉。”
“那你的意思是？”
“出兵。”苏跋罗摩的语气很坚决，“但不能像渤泥国那样莽撞。我们要集结更多的船，更多的兵。而且我们需要找帮手。”
“什么帮手？”
“占城、真腊，甚至天竺的商人联盟。”苏跋罗摩说，“这些势力，都依赖马六甲海峡做生意。如果海峡被一个外来的家族控制，他们的利益也会受损。”
国王沉思了片刻。“那就按你说的办。阿迪雅瓦曼，你负责集结军队。苏跋罗摩，你去联络其他国家。”
“是！”两人同时躬身。
“另外。”国王看向那个使者，“回去告诉渤泥国的国王，让他不要慌。三佛齐会为他出头的。”
使者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大殿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苏跋罗摩的眉头，始终没有松开。
他走出大殿，站在王宫的高台上，眺望远处的港口。
那里停泊着数百艘商船，桅杆林立，人声鼎沸。
这繁华的景象，维持了上百年。
但他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能造出铁船的家族，绝对不是渤泥国那种小国能对付的。
甚至……三佛齐也未必能稳赢。
“但愿我多虑了。”他喃喃自语。
与此同时，马六甲海峡。
王铁收到了一封从东瀛送来的信。
信是王衡写的，快船加急送达，言简意赅：再坚持两个月，援军和物资就到。炮台的图纸也会随船送过来。
王铁把信收好，转身对副手说：“去，让兄弟们都打起精神。接下来的仗，不会像上次那么轻松了。”
副手点头。“队长，你觉得三佛齐会派多少人来？”
“不好说。”王铁望着海峡外侧，“但肯定比渤泥国那帮废物强。”
他顿了顿。“不过没关系。咱们的火炮多，弹药也够。只要他们敢来，咱们就敢打。”
“对了。”他突然想起什么，“那些交了过路费的商人，最近怎么样？”
“都老实了。”副手笑道，“自从渤泥国的船队被咱们打烂之后，那些商人看咱们的眼神都不一样了。有几个胡商，还主动给咱们送了礼物。”
“什么礼物？”
“香料、丝绸，还有几坛酒。”副手压低声音，“队长，这些商人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其实挺感激咱们的。”
王铁挑了挑眉。“怎么讲？”
“之前渤泥国那帮强盗收过路费，全凭心情。心情好了，收你十两八两。心情不好，直接抢光你的货，甚至把人也杀了。”副手说，“咱们虽然也收钱，但至少规矩明确——一百两，童叟无欺。而且拿了木牌之后，下次就不用再交了。”
王铁笑了。“说白了，咱们比那帮土匪讲规矩。”
“可不是嘛。”副手也笑了，“现在那些商人私底下都在传，说咱们王家虽然霸道，但至少说话算话。比渤泥国那帮强盗，强太多了。”
“那就好。”王铁点点头，“把这些商人笼络住，以后就是咱们的耳目。三佛齐那边有什么动静，他们会第一时间告诉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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