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验区俨然成了混乱营盘中一座略显奇特的“孤岛”。
因防疫初见成效,苏俊朗的处境也随之改善。
他不再被拘于那臭气熏天的破帐篷,而是搬入了一顶相对独立、虽依旧简陋却干净不少的军帐。
更重要的是,李自成亲口授予的“专司防疫”之权,让他获得了在营中大部分非核心军事区域有限度的自由行走资格,并能调用些许紧缺物资——
几袋生石灰、数口新铁锅、一些粗布以及每日定量的柴草。
昔日对他呼来喝去的小头目老歪,如今见面也客气了几分,甚至拨给他两三个从先前帮忙的老弱中挑选出的、略显机灵的助手。
走在营中,不时会有面生的士兵或流民停下脚步,恭敬地喊一声“苏先生”,那眼神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和对“仙师”手段的敬畏。
刘宗敏尝到了甜头——
他麾下兵马因防疫得力,保存了更多战力,对此极为满意,成了苏俊朗措施最有力的支持者和推广者,常粗着嗓子在各营将领间吆喝:
“都他娘的看着学!谁营里再像以前那样烂糟糟死一堆人,别怪老子不客气!”
然而,将防疫措施推向全营,阻力远超想象。
其他营区的头目们大多行伍出身,习惯了粗放管理,对“挖坑厕所”、“必须喝开水”、“撒白灰”等繁琐规定阳奉阴违,觉得是读书人的瞎讲究,徒耗人力物力。
底层士兵则嫌约束太多,远不如过去随意便溺、喝生水来得方便。
苏俊朗深知欲速则不达,采取以点带面之策。
他不再强求全面铺开,而是与刘宗敏商议后,选取了疫情最惨重、几乎已无法维持建制的两个营区作为重点突破对象,亲自带着助手和物资前去督导,近乎强制地推行全套措施。
他需要更显着的效果来说服所有观望和质疑者。
在此过程中,李秀宁发挥了无可替代的作用。
她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防疫体系中医疗护理部分的核心。
利用苏俊朗争取来的有限资源,她建立了更多的开水供应点,并开始培训那些略识草药或心思细腻的妇人,教导她们最简单的清洁洗手、伤口处理、病患隔离护理知识,组建起一支极其原始却至关重要的“卫生员”队伍。
她日夜奔波于病患之间,以惊人的韧性和细致的关怀,默默支撑着防疫的一线。
苏俊朗与她默契无间,一个主外,协调资源,推行政策,应对各方压力;一个主内,安抚病患,培训人员,落实细节。
在共同应对巨大压力和挑战的过程中,两人之间的情谊愈发深厚,一个眼神交汇便能传递无数信息与支撑。
但成功的背后,阴影也随之蔓延。
谋士牛金星坐不住了。
他冷眼瞧着苏俊朗这个外来者、尤其是以其“奇技淫巧”竟获得闯王青睐,权力渐长,声望日隆,这无疑触动了他敏感的神经。
他开始在文士圈子和部分中层将领中悄然活动,捻着胡须,状若无意地散布言论:
“苏先生所行之事,究其根本,不过是些匠人之术,奇技淫巧罢了,难登治国平天下之大雅之堂。”
“此番疫情得控,实乃因闯王仁义感天动地,将士们用命效死,天命所归!岂真是那挖几个粪坑、烧几锅开水之功?”
“防疫琐碎,约束军士,耗时耗力,若因此耽误操练征战,岂非本末倒置?”
他刻意拉拢那些对防疫措施感到不耐、觉得受到约束的中层头目,诱导放大他们的怨气,试图在李自成面前弱化苏俊朗的功劳,将一切归功于虚无缥缈的“天时”和“闯王洪福”。
苏俊朗并非毫无察觉。
他敏锐地感受到,部分营区头目在执行命令时的阳奉阴违背后,似乎有更深层的怠惰;一些文士幕僚看他的眼神,总带着几分疏离和不易察觉的轻蔑,尤其是牛金星,那看似温和的目光下,总让苏俊朗感到一丝寒意。
他私下提醒李秀宁:
“秀宁,我们眼下虽看似站稳了脚跟,但终究是外人。防疫见效,触动了些人的利益,也招来了嫉妒,尤其那位牛先生…往后行事,需更加谨慎,莫授人以柄。”
李秀宁点头,清亮的眸子中闪过一丝忧虑:
“我明白。只是…病患之事,耽搁不起。”
“我知道,”
苏俊朗叹道,
“正因如此,我们更需把事做得更扎实,让效果说话,让更多人因我们而活下来。唯有如此,方能真正立足。”
他更加专注于实际工作,用一个个下降的死亡数字和逐渐恢复秩序的营区来巩固这来之不易的信任和地位。
瘟疫在庞大的闯营中,终于得到了初步的控制。
虽然未能根除,时有反复,但那种大规模爆发、尸横遍野的恐怖景象已逐渐消退,整体死亡率大幅下降。
苏俊朗站在试验区一处稍高的土坡上,望着下方那些虽然依旧贫瘠、却已有了基本卫生秩序、恢复了少许生气的营帐,心中稍稍安定。
但他清楚,眼前的平静之下暗流涌动。
牛金星的敌意如同潜藏在草丛中的毒蛇,不知何时会暴起发难。
而更大的挑战——
比如历史上明末几乎必然出现的鼠疫——
或许还在未知的前方窥伺。
李自成给予的信任和自由,既是施展抱负的机遇,也是悬在头顶的靶子。
他脚下的路,依然如履薄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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