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王府银安殿内,弥漫着一股奇异的混合气味——
是檀香木料燃烧后的余烬、是打翻的珍馐美馔腐败的酸馊、是溅落的鲜血凝固后的铁锈腥气,更是……
一种难以言喻的、来自无数金银珠宝和尘封锦缎所散发出的、冰冷而诱人的金属与霉变混合的气息。
李自成高踞于那张原本属于福王朱常洵的、由整块紫檀木雕琢而成、镶嵌着象牙与宝石的宽大宝座之上。
他身姿并未完全放松,脊背依旧挺直,但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深处,却跳动着前所未有的、几乎要灼烧起来的火焰。
脚下,是瘫软如泥、被捆成粽子、仍在低声啜泣哀求的肥胖亲王;
殿外,是震天的欢呼与偶尔传来的兵刃碰撞声。
一种掌控一切、生杀予夺的巨大权力感,如同最醇烈的美酒,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让他微微眩晕,却又无比亢奋。
然而,这权力的巅峰体验,与接下来呈现在他眼前的景象相比,竟显得有些……
微不足道。
“报——
闯王!
刘将军!
府库…府库打开了!”
一名亲兵队长连滚爬地冲进大殿,因为极度的激动和奔跑,脸色涨红,说话都带着颤音,眼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
刘宗敏早已等得不耐烦,闻言豹眼一瞪,一把揪住那队长的衣领:
“打开了?
里面如何?
快说!”
“金…金山!
银海!
堆…堆满了!
一眼望不到头啊闯王!”
队长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比划着,
“地窖!
好几个大地窖!
全是箱子!
打开一看,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李自成霍然起身,再也无法保持镇定:
“带路!”
一行人快步穿过狼藉的庭院,来到王府深处一排戒备格外森严、墙体异常厚实的库房前。
最外面几间库房的大门已被撞开,里面堆积如山的绫罗绸缎、古玩玉器、珍稀皮毛已然让见惯了厮杀的悍卒们发出阵阵惊呼。
但这,仅仅是开胃小菜。
当士兵们用巨斧和撬棍,费力地砸开最深处那扇包着厚铁皮、需要三把巨大铜锁才能开启的沉重库门时——
“嗡……”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由纯粹财富凝聚而成的冲击波,从门内猛然扩散出来!
距离最近的几名士兵,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眯起了眼睛。
库房内,没有窗户,只有士兵手中火把跳跃的光芒。
然而,这光芒却被库房内的物体千百倍地反射、折射、放大!
整个空间,仿佛自成一方天地,被一种难以形容的、黄白交织的璀璨光辉所充斥!
那不是简单的堆积,那是一座山!
一座由马蹄金、金元宝、金砖、银锭、银饼……
纯粹由贵金属堆砌而成的、高达数丈、几乎触及屋顶的真正的金山银海!
金元宝如同砖块般垒得整整齐齐,缝隙间流淌着融化般的金光;
银锭则像秋天的谷堆,泛着冰冷而沉静的辉光。
火把的光芒照射上去,每一块金银都仿佛活了过来,流淌着诱人的光泽,空气中似乎都弥漫开一股金属特有的、冰冷而甜腻的气息。
这还仅仅是肉眼直接可见的!
在金山银海之后,是无数口巨大的紫檀木箱,箱盖已被撬开,里面满满当当地塞着各色宝石、珍珠、玛瑙、猫眼石……
红的像血,蓝的像海,绿的像森林,在火光下闪烁着梦幻般的光彩。
更深处,还有专门存放字画古籍、官窑瓷器的库房,每一件都价值连城。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足足数息。
随即——
“噢——!!!”
“发财啦!
老子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闯王万岁!
福王这老肥猪,真他娘的有钱啊!”
山呼海啸般的、近乎癫狂的欢呼声、尖叫声、狂笑声,如同火山喷发般从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士兵口中爆发出来!
许多人激动得浑身颤抖,眼泪鼻涕一起流了下来,更有甚者,直接扑向那金山银海,抓起一把金元宝就往怀里塞,用牙齿去咬,感受那坚硬的触感,发出嗬嗬的怪笑。
场面瞬间失控,人性的贪婪在绝对的财富面前,暴露无遗。
“都给老子住手!”
刘宗敏也被这景象震撼得心神摇曳,但他终究是统兵大将,强压下扑上去的冲动,发出一声雷霆般的怒吼,抽出战刀,
“谁敢乱动,立斩不赦!
这些都是闯王的!
是咱们义军的军饷!”
亲兵们奋力弹压,好不容易才将骚动平息下来,但每个人眼中那炽热的火焰,却无论如何也无法熄灭。
刘宗敏自己,也忍不住走到金山前,抓起一块沉甸甸的金砖,在手里掂了掂,感受着那坠手的份量,激动得手指微微发抖,仰天狂笑:
“哈哈哈!
值了!
值了!
打这洛阳城,死再多的弟兄也值了!”
李自成站在库房门口,没有像士兵们那样失态,但他负在身后的双手,却紧紧握成了拳头,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他的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粗重。
眼前这超越想象的财富,如同一剂最强的兴奋剂,注入了他本就蓬勃的野心之中。
这不再仅仅是为了吃饱饭而造反,这金山银海,让他看到了问鼎天下、改朝换代的无限可能!
他缓缓转身,走回银安殿,重新坐回那张冰冷的宝座。
目光扫过殿下肃立的牛金星、宋献策等文官谋士,他们的脸上同样充满了激动与算计。
牛金星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拱手道:
“闯王洪福齐天!
此乃天赐王师,以资大业!
然……”
他话锋一转,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福王虽富,然其财不过九牛一毛!
洛阳城内,大小官员、豪绅巨贾、世家大族,盘踞此地百十年,哪一个不是吸尽了民脂民膏,富得流油?
如今王师破城,正该效仿古之‘打粮’‘拷饷’之法,令彼等献银助饷,以充军资,慰劳将士!
如此,则我军粮饷无忧,可直捣黄龙,成就霸业!”
宋献策也捻须附和:
“牛先生所言极是!
此乃顺天应人之举。
且可借此肃清城内敌对残余,震慑天下宵小,彰显闯王威严!”
李自成听着谋士们的话,看着眼前(想象中)无穷无尽的财富,被权力和胜利冲昏的头脑变得更加灼热。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金银如同江河汇海般涌入他的军营,看到他的军队装备上最精良的武器铠甲,看到更多的饥民踊跃来投……
一条通往紫禁城的金光大道,似乎就在脚下铺开!
“好!”
李自成猛地一拍宝座扶手,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之气,
“就依二位先生之言!
传本王命令——
”
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冰冷而残酷:
“即刻将洛阳城内所有五品以上官员、家资万两以上之富户、有名之士绅,造册列名,呈报上来!
派兵分头‘邀请’他们来王府‘叙话’!
告诉他们,献银助饷,是为赎罪,是为支持义师!
有主动献纳、数额丰厚者,可保其身家性命!
若有推诿拖延、藏匿钱财、或胆敢抗拒者……”
李自成眼中寒光一闪,语气森然如冰:
“休怪本王刀下无情,满门抄斩,家产充公!
所得钱财,七成入库充作军饷,三成赏赐有功将士!
此事,由宗敏亲自督办,务必要快,要狠!”
“得令!”
刘宗敏轰然应诺,脸上露出狰狞而兴奋的笑容。
抄家掠银,这可是他最擅长也最乐意干的活儿!
血腥的命令,如同插上了翅膀,迅速传遍整个闯军系统。
早已被王府财富刺激得双眼发红的士兵们,此刻更是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彻底疯狂了!
一张张由投降官吏和地痞提供的名单,被飞快地整理出来。
一队队如狼似虎的闯军士兵,拿着名单,踹开一扇扇朱门大户,冲入一座座深宅大院。
“奉闯王令!
请老爷们去王府议事!”
“识相的快把金银交出来!”
“搜!
给老子仔细地搜!
墙角地砖都不能放过!”
“老不死的,藏得挺深啊!
打!
看他交不交!”
哭喊声、呵斥声、打砸声、求饶声、皮鞭抽打声、妇孺的尖叫声……
从洛阳城的每一个角落,此起彼伏地传来,比之前破城时的混乱更加有序,却也更加恐怖和绝望。
火焰再次燃起,这一次,不是为了战斗,而是为了毁灭和掠夺。
昔日繁华的洛阳,彻底沦为了人间地狱。
丝绸被撕裂,瓷器被砸碎,书籍字画被投入火堆,而黄的白的东西,则被粗暴地装箱、抬走。
一场以“助饷”为名,实则为系统性、大规模抢劫和暴力镇压的灾难,正式拉开了帷幕。
洛阳的噩梦,在城墙崩塌之后,进入了更加深沉和血腥的阶段。
福王府的金山银海,仿佛一个巨大的漩涡,将整座城市都拖入了贪婪与暴力的深渊。
苏俊朗站在王府外一处相对安静的街角,听着城中传来的阵阵凄厉哭喊,看着远处升起的滚滚浓烟,胃里一阵翻腾。
胜利的喜悦早已被这赤裸裸的残酷冲刷得荡然无存。
他知道,这就是这个时代的规则,是流寇军队维持生存和扩张的必然手段,但他来自现代的灵魂,依然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和一丝寒意。
“科技改变了破城的方式……
却改变不了破城之后的人心。”
他望着阴沉的天空,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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