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混合着阴寒与怨毒的滔天巨浪，如同一座倾倒下来的黑色山脉，轰然压顶！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了所有人！
清玄道长眼中倒映着那片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耗尽了最后一丝法力的身躯，再也做不出任何抵抗。完了，他那颗属于龙虎山天骄的道心，将随着肉身一同被这凡间浊浪碾成齑粉！
林夕瑶和她手下的总局精英，死死握着已经失效的特制步枪，牙关紧咬，准备迎接那足以撕裂灵魂的冲击。
韩柚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闭上眼，却不是蹲下，而是朝着风吟的方向又挪了一步。仿佛只要靠近那个男人，就算是黄泉路，也能踏实几分。
绝望的死寂中，唯有一道声音，清晰得令人发指。
“嗒、嗒、嗒……”
那是风吟的手指，在发射器控制面板上敲击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一种将天地倾覆都视若等闲的、令人心悸的节奏感。
“用灵能扭曲空间，本质是用高能量强行改变局部时空曲率。”
他的声音，通过团队频道，冷静地传入韩柚的耳机，没有半分解释的温和，更像是一台超级计算机在进行最后的运算宣告。
“但这种改变，就像在水面上强行按出一个凹陷，需要持续且稳定的能量输出。我要做的，就是往这水面上扔一块石头，打破它的表面张力！”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重重按下了发射钮！
“咻——！”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是一声沉闷的、压缩空气被释放的闷响。
那枚鱼雷状的“锚定弹”，拖着一道银色尾迹，以一个机器般精准的刁钻角度，射向巨浪前方的水面！
就在炮弹即将触水的前一刻，它竟在半空“咔”的一声，外壳应声碎裂！
无数漆黑如墨的液体，从弹体内爆涌而出，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均匀地洒满了方圆百米的水域！
那是高密度的铁磁流体！是纳米级的科学造物！
“第一步，介质环境变更，完成。”风吟的宣告，不带任何感情。
他猛地转身，冲到岸边那台最大的仪器前，双手在那布满复杂线路的控制台上，狠狠合上了一个巨大的闸刀开关！
“第二步，强磁场变量，注入！”
“嗡——！”
一声低沉到仿佛让大地都随之共鸣的蜂鸣，陡然炸响！
那台一直沉默不语的强磁场发生器，瞬间被彻底激活！
下一秒，一幕足以颠覆在场所有人世界观的、神迹般的景象，发生了！
只见那片被黑色液体覆盖的河面，仿佛突然活了过来！
无数黑色的液体，在强磁场的作用下，瞬间挣脱了重力的束缚，从水面上悍然“站”起，化作亿万根长短不一、锐利无比的黑色尖刺！
一瞬间，平静的河面，赫然变成了一片由黑色尖刺构成的、充满了死亡与工业美感的、宛如异星地貌的“尖刺丛林”！
这突如其来的、狂暴到极点的磁场变量，对于那个维系着空间陷阱的精密能量场而言，是致命的！
就像一台正在高速运转的精密陀螺仪，被一柄无情的铁锤狠狠砸中！
“咔嚓……咔嚓嚓！”
一阵阵仿佛琉璃碎裂的密集脆响，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传来！
所有人眼前的景象，开始剧烈地扭曲、撕裂！那片笼罩着一切的浓雾，那道让他们原地打转的空间壁障，就像一张被烧出了无数窟窿的画卷，寸寸崩解，露出了外面真实、正常的河岸夜景！
被强行折叠的空间，正在以一种无比狂暴的方式，强制“格式化”！
那道已经拍到众人头顶的滔天巨浪，失去了能量支撑，如同一个被抽掉骨架的巨人，“轰”的一声垮塌下来，化作漫天水花，劈头盖脸地浇了众人一身，却再无半分杀伤力！
“吼——！！！”
一声充满了痛苦、愤怒与极致迷茫的咆哮，从河中央炸响！
随着空间陷阱的崩溃，那头一直隐藏在异空间中的“覆舟水鬼”，被一股巨大的空间斥力，从自己的“鬼域”中硬生生“挤”了出来，狼狈不堪地暴露在现实世界！
它那由黑雾构成的庞大身躯剧烈翻滚，显然在刚才的空间崩塌中遭到了重创。那引以为傲的、让道法和科技武器全部失效的“规则”能力，随着空间的稳定，彻底消失！
它，被打回了原形！
从一个高高在上、无法被攻击的“规则级”存在，变成了一头能量强大，但有实体、可被锁定的……c级鬼将！
“就是现在！”林夕瑶第一个从神魂剧震中挣脱，她浑身湿透，发丝贴在脸颊，眼中却爆发出狼一般的厉色，发出了嘶哑的怒吼，“集火！把它给我打回能量体！收容！”
如梦初醒的队员们，立刻举起了手中的特制步枪！
这一次，再无阻碍！
一道道银色的驱魔子弹，组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火力网，精准地覆盖了水鬼那庞大的身躯。每一发子弹命中，都在黑雾上炸开一团刺眼的银光，带走大片的阴冷怨气！
水鬼发出痛苦的哀嚎，试图潜入水中，却为时已晚。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风吟，只是默默关闭了设备，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那些昂贵的仪器，仿佛刚才那场毁天灭地的战斗，与他毫无关系。
韩柚跑到他身边，看着他被河水打湿的侧脸，眼睛里全是闪闪发亮的小星星，激动得快要跳起来：“风吟！你……你太神了！那个什么瓶子……就这么被你一炮给干碎了！”
“是‘锚’。”风吟纠正道，语气平淡，“不是干碎，是让它失去了平衡。对付一个精密系统，暴力是最蠢的办法。找到它的逻辑漏洞，用一个‘bug’去触发它的自我崩溃，才是最高效的艺术。”
远处，战斗已近尾声。
战场的另一端，清玄道长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中那柄毫无用处、甚至被水浸湿后显得有些可笑的桃木剑，又看了看不远处那个正在指挥韩柚擦拭仪器的年轻人。
奇技淫巧……废铜烂铁……
不久前自己说过的每一个字，此刻都化作了无形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脸上，火辣辣地疼！
他二十多年建立的、以“道法正宗”为基石的世界观，在今晚，被那片由铁磁流体构成的、违反了所有道法常理的“尖刺丛林”，冲击得支离破碎！
任务结束。
总局的专业收容队伍，将那团被打散成最原始灵能状态的水鬼核心，装入一个特制的银色箱子后，风吟拿着笔记本电脑，走到了正在指挥善后的林夕瑶面前。
他在屏幕上调出一份清单，详细罗列了本次任务消耗的电池电量、设备折旧费，以及一个占据了总金额百分之九十的“核心技术咨询费”。
“林组长，合同办事。”风吟将电脑递到她面前，语气像是在通知一个既定事实，“那个‘赫尔墨斯合金’，你们总局库存应该有。这次的费用，从里面扣。哦对了，你们车上那几箱高能军用电池，也顺便帮我搬我车上去，算利息。”
林夕瑶看着那份堪称敲诈的清单，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终究还是点了点头。
今晚，没有这个男人，她这支精英小队，有一个算一个，都得交代在这里。这点“勒索”，她认了！
就在风吟心满意足，准备带着韩柚去“收割”战利品时，一个身影，如游魂般默默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是清玄。
他换下了一身湿透的道袍，穿着总局提供的备用作战服，不伦不类。脸上再无半分傲慢，只剩下一种混杂着茫然、挫败与不甘的死灰色。
他看着风吟，嘴唇嗫嚅着，想说什么，那份属于名门正派的骄傲却死死卡着他的喉咙。
风吟懒得理他，转身就要走。
“等……等一下！”清玄终于鼓足了全部的勇气，声音嘶哑地叫住了他。
风吟不耐烦地回头，眼神冰冷。
清玄的脸涨得通红，他犹豫了很久，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极低的声音问道：
“你那个……那个能破开空间的……究竟，是什么品阶的法宝？为何……为何能无视贫道的灵力探查，甚至……甚至能无视阴阳五行？！”
风吟看着他，就像在看一个还在问“地球为什么是圆的”的古人。
他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根冰冷的钢针，精准地扎进了清玄那颗已经千疮百孔的道心。
“不是法宝，是拓扑学模型。”
说完，他看都懒得再看对方一眼，转身留给清玄一个背影，只留下一句轻飘飘，却比任何道法都更诛心的话：
“有空多读读书，对你有好处。”
“别总抱着几本老祖宗的古籍，就以为自己摸到了宇宙的真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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