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比斯城,卡纳克神庙,这片承载着埃及数千年信仰与辉煌的圣地,此刻因为一份来自大祭司梅杰杜的“亲笔邀请”,在平静的波澜下,暗流涌动。
自从那场惊心动魄的“神谕”事件平息,以及随后内奸奈菲尔的迅速被捕,梅杰杜,这位埃及神庙的最高祭司,对那个来自异域、容貌倾城的女子苏沫的兴趣,已然如同尼罗河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他隐隐感觉到,苏沫身上所展现出的智慧,并非凡俗能够企及,其中某些“启示”,甚至触及了古埃及神学最核心的奥秘,仿佛……真的与神明有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于是,他不再通过王储拉美西斯,而是以阿蒙神至高大祭司的名义,向苏沫发出了正式的邀请。这份邀请,内容简短,却重若千钧:“阿蒙主神恩泽Iampermissions,邀请苏沫阁下,于三日后,驾临圣殿,与吾等就神之奥秘,进行一场神圣的探讨。”
这个消息,在埃及上层贵族和神职人员之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了滔天巨浪。大祭司亲邀一位外国女子,进行神学探讨,这简直是闻所未闻,闻所未见!在埃及,神学是至高无上的殿堂,那是男性祭司们终其一生所潜研的圣域,从未有任何女性,甚至在最不重要的外围,有过涉足的资格。
可想而知,当苏沫收到这份邀请时,拉美西斯比她本人还要紧张。他几次想劝苏沫婉拒,担心她的安危,更担心她的“异域”身份,会在这些保守的、根深蒂固的保守派祭司手中,遭受不公的对待。
“苏沫,你确定要去吗?”他握着苏沫的手,眼神中充满了担忧,“梅杰杜大祭司的邀请,固然是荣耀,但……神庙之中,那些老祭司们,他们的思想……或许会有些……顽固。”
苏沫看着拉美西斯眼中那份真切的关切,心中一暖。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给予了一个安抚的微笑。“拉美西斯,不必担心。”她的声音,依旧是那般平静,仿佛波澜不惊的湖面,“我答应你去,并非一时冲动。你知道,我在你身上的‘价值’,还需要更大的‘舞台’来实现。”
“舞台?”拉美西斯不解。
“对,”苏沫的眼神,悠远而深邃,“现在,我需要的,不仅是王权体系的支持,更需要……与神权体系,建立起某种程度的联系。梅杰杜大祭司,是他代表着埃及神权的核心。如果我能通过他对神学的理解,将我的……‘知识’,以他能够接受的方式传递,那么,我在埃及的地位,将更加稳固。”
“可……你的知识,它们……它们太……超前了。在那些祭司们看来,恐怕是……‘异端’。”拉美西斯依然担忧,他仿佛已经预见到苏沫在神庙中,面对那些虔诚但固执的祭司时,所会遇到的阻力。
苏沫轻笑一声,她的笑容中,带着一种让人安心的智慧,“我不会直接告诉他们,我来自另一个世界,或者,我的知识来自‘未来’。我会将它们,包装成一种……‘关于宇宙、生命与神明的,我们共同的‘异域神学’。一种,能够触及神明最深层‘真理’的……‘启示’。”
她的话语,如同为拉美西斯打开了一扇窗,让他看到了苏沫计划的深层含义——她并非是要去“证明”自己,而是要去“转化”和“渗透”。
*
卡纳克神庙,那座宏伟到似乎亘古不变的建筑群,在埃及炙热的阳光下,散发着一种庄严而神圣的气息。苏沫换上了一袭更为典雅的白袍,材质是产自遥远东方、一种极为轻柔的丝绸,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如同月光般的光泽。她没有佩戴任何繁复的饰品,只在发梢别了一枚简洁的、雕刻着星辰图案的银簪。
在拉美西斯的陪同下,她被引导着,穿过层层庭院,越过了无数巨大的石柱,最终,来到了神庙最深处,一个通常只有大祭司和少数几位高级祭司才能进入的……观星台。
这里,是一个被巧妙设计在神庙最高处,拥有巨大开放式穹顶的空间。巨大的石盘,雕刻着密密麻麻、却又异常精确的星辰轨迹,仿佛将整个埃及夜空,都浓缩在了这里。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草药、香料以及古老石材的独特味道,带着一种静谧而又令人敬畏的氛围。
梅杰杜大祭司,就站在那巨大的星盘之前。他身着一套金线刺绣的、象征着阿蒙神最高祭司的华丽祭袍,头戴一顶高耸的、装饰着圣蛇乌拉埃斯(Uraeus)的白色麻布头巾,双目深邃,带着一种洞察世事的智慧。他的脸上,虽然流露出一些年岁的痕迹,但眼神却依旧锐利如昔,仿佛能直视人心。
“苏沫阁下。”梅杰杜的声音,低沉而浑厚,带着一种古老的回响,“您能来到此地,是阿蒙神对我的恩泽,也是对我的……考验。”
他示意苏沫走到他的身旁,一起看向那张巨大的、记录着亿万星辰运转规律的星盘。“我听闻了您在许多事情上的……‘洞见’。它们超越了我们祭司们一生所学的极限,其中某些……或许,真正触及了神明最神秘的领域。”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苏沫,仿佛要把她看穿。“我,以及所有埃及的祭司,穷尽一生所追求的,不过是探寻神明的奥秘,理解这个宇宙的运行法则。”
“今天,我希望能从您这里,得到一些……‘不同的解答’。”梅杰杜的声音,带着一种真诚的渴求,他抬起手,指向星盘上那些密密麻麻的星辰标记,“请您告诉我,苏沫阁下——”
他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一个关乎宇宙至理的疑问:“天上的星辰,它们究竟是什么?为何它们似乎拥有自己的意志,能够在夜空中,东升西落,周而复始,形成如此……精确的规律,仿佛有神明在指引?”
这个问题,触及了古埃及文明最核心的关注点——宇宙的秩序与神明的力量。苏沫知道,她必须给出一个,既能满足他们理解,又能悄悄植入自己“科学种子”的回答。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投向了穹顶之外、那被阳光所遮掩,但她心中却无比熟悉的、浩瀚的星海。
“尊敬的大祭司,”苏沫的声音,在宏伟的观星台上回荡,带着一种超越俗世的宁静,“我们脚下这片自古以来就孕育了生命的土地,和天上的星辰……其实,在某种意义上,它们是相似的。”
“相似?”梅杰杜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解,却又被她后面的话语所吸引。
“是的。”苏沫继续说道,她的声音中,仿佛带上了一种来自遥远时空的共鸣,“我们所见的这片土地、这片海洋、甚至是我们生长的万物,就像是……漂浮在无尽、黑暗,但又异常广阔的空间(宇宙)中的……细小的沙粒。”
“而天上的星辰,它们更是如此。它们或许是……比我们太阳光芒黯淡,但数量却极为庞大……”苏沫小心翼翼地措辞,“……遥远的神明的‘篝火’,它们燃烧着,照亮了那片无尽的黑暗。”
“至于它们为何东升西落,周而复始……”她微微一笑,用一个简单的比喻,“是因为,我们所这片‘沙粒’,在围绕着我们之中,最大、最炙热的那颗‘火球’(太阳)……进行着一场永恒的、不曾停歇的舞蹈。正是因为我们的舞蹈,才有了白昼与黑夜的交替,才有了季节的更迭。”
“而那些最遥远的星辰,它们或许……也在围绕着它们各自的‘火球’旋转。这是一种……来自宇宙最深层,最古老的……‘秩序’,一种……神明所编织的,宏大而精密的……‘生命乐章’。”
梅杰杜的眼神,从最初的倾听,到中途的震惊,再到此刻的愕然。他看着苏沫,看着她眼中那份深邃的、仿佛能看穿宇宙本质的光芒。他一生都在研究星辰的轨迹,试图从中解读神明的旨意,但从未有人,能用如此……“具象化”且“科学”的手法,去描述它们。
“沙粒……火球……舞蹈……”梅杰杜低声重复着这些词语,他的脑海中,无数个关于星辰的古老壁画、神话传说,与苏沫的这些话语,开始进行剧烈的碰撞。这是一种颠覆性的认知,甚至让他感到,自己一直以来对星辰的理解,都像是……坐在井底,仰望着星空。
“那么……”梅杰杜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语气中带着更深的探究,“生命……究竟是从何而来?我们生于尘土,长于尼罗河畔,那么……人死之后,我们认为构成灵魂的‘卡’(Ka,生命力),和‘巴’(ba,人格化灵魂),又将归于何处?是像我们所相信的那样,去往冥界,接受审判,还是……有其他的去处?”
这是古埃及人终其一生都在追问的终极命题。生命的起源,以及死后灵魂的归宿,是他们信仰的核心。
苏沫的目光,望向了神庙坚实的石壁,那里描绘着历代法老与众神交流的壁画。
“生命……它的起源,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微小’。”苏沫继续用她那独特的“神学”语言解释道,“在最初的‘水’与‘泥土’之中,孕育着无数……肉眼无法看见的‘微小种子’(单细胞生物)。”
“这些‘种子’,在适宜的环境下,便会滋生、繁衍,并逐渐……‘演变’(进化)成我们今日所见的,各种各样的生命形式。河流孕育了生命,泥土滋养了生命,而这一切,都是宇宙间,最基础的‘能量’(生命力)的……最原始的体现。”
“而人死之后……”苏沫的语调,变得更加低沉而富有哲思,“身体……自然会回归尘土,回归它最初的‘物质’本源。但是,那被我们称之为‘灵魂’的……那些无法被物质所束缚的‘能量’,它们并不会……凭空消散。”
“它们会……‘散入天地’,成为……新的‘生命’一部分。就像,一滴水,从大海中蒸发,又化作云,再成为雨,落回大海。这并非……‘终结’,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永生’。”
“‘能量’……不会消散?”梅杰杜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叹。他一直相信,灵魂在死后,需要通过防腐、附魔、以及各种复杂的仪式,才能勉强维持其“存在”,并且前往冥界。但苏沫的“能量”论,却是一种全新的、基于“存在”而非“依附”的理论。
“是的,大祭司。”苏沫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肯定,“万物皆由能量构成,能量不会凭空消失,只会……转换形态。所以,从某种意义上,我们每个人,都曾是,也将会是……无数种生命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更宏大、更包容的‘轮回’,是生命在宇宙间……永恒的‘流动’。”
梅杰杜的身体,明显的颤抖起来。他一生所信奉的,是死后灵魂对冥界的依恋,是对永生的渴望。而苏沫的“能量转换”理论,却将这种“永生”,描绘成了一种自然而然、无处不在的宇宙法则。这并非否定,而是……一种更广阔的阐释。
“那么……神……神究竟是什么?”梅杰杜的声音,带着最后的、也是最根本的疑问。他看着面前这座宏伟的卡纳克神庙,看着那些栩栩如生的神像,它们是神明的象征,是信徒心灵的寄托,但……“神,究竟是只存在于这些……冰冷的雕像与神庙之中?还是……以我们无法理解的形式,存在于……万物之内?”
这是对宗教本质的追问,也是对“神”的定义的挑战。
苏沫的目光,再次望向了神庙之外,望向那片广阔无垠的天空,望向了那些似乎隐藏着无尽秘密的石柱。
“神……是无处不在的。”苏沫的语调,变得异常的庄严而神圣,这让她说出的话语,仿佛带着一种古老而强大的力量,“祂……存在于流动的河水里,因为河水滋养了生命;祂存在于生长在沃土之中的麦穗里,因为麦穗给予了人们食物;祂存在于燃烧的火焰中,因为火焰驱散了黑暗、带来了温暖;祂……甚至存在于我们每一次……悠长的呼吸里,因为空气,是生命的载体。”
“神庙与雕像……”苏沫顿了顿,语气转向了更为清晰的解释,“它们并非……‘神本身’。它们更像是……神明与我们沟通的……‘窗口’,或是……‘信标’。它们帮助我们……在茫茫的宇宙中,找到那属于神明的……‘频率’,帮助我们……与那无处不在的‘神’,建立起联系,去感受,去敬畏,去……更好地理解‘神’。”
“神,不是被束缚在某个地方的,而是……弥漫在所有……‘存在’之中的‘本质’。”
梅杰杜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仿佛听到了宇宙深处传来的回响,听到了生命最本源的低语。苏沫的话语,如同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彻底颠覆了他穷尽一生所建立的认知体系。他一直以为,神明是高高在上、存在于特定神圣场所的存在,但苏沫所描绘的“无处不在的神”,却是一种更为宏大、更为包容、也更为……“真实”的神学概念。
他一生所信奉的“神学”,在这个来自异域女子的口中,被进行了——“降维打击”。那些原本深奥难懂的神学理论,被她用一种全新的、基于“科学”的语言,进行了极其精彩的“翻译”。“宇宙”、“能量”、“演变”、“轮回”,这些概念,虽然不曾被他听到过,但其所描述的意义,却与他所追求的“神之奥秘”完美契合。
他看着苏沫,眼神中,震惊、迷思、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激动,交织在一起。他看着她,不再仅仅是一个拥有美丽容貌的女子,而是一个……仿佛能洞悉宇宙真理的智者,一个……最接近“神明真谛”的凡人。
探讨结束时,天色已晚。卡纳克神庙深处的夜空,已经被璀璨的星辰所点亮。梅杰杜亲自将苏沫送到了神庙的大门口。他看着苏沫那平静而自信的身影,眼中充满了无法遏制的敬畏。
“苏沫阁下。”梅杰杜缓缓地向苏沫深深地行了一个传统的埃及祭司礼。这个礼节,在平时的他,是绝对不可能对一个外族女子施行的。
“您……您为我,为我们埃及所有虔诚的信徒,打开了一扇……通往全新世界的大门。”他的声音,带着久久回荡的震撼,“您所说的……宇宙,生命,以及神明的存在……这些,都是我们从未想象过的……‘真相’。”
“或许……”梅杰杜的目光,落在苏沫那双宛如星辰般明亮的眼眸上,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崇拜的坚定,“您才是,我们埃及,最接近……‘神明真谛’的人。”
这次对话,彻底粉碎了梅杰杜心中对于苏沫的所有审视与顾虑。他不再将她看作是一个需要被“观察”或“警惕”的对象,而是从一个“观察者”,转变成了她最坚定的“盟友”。
苏沫不仅在王权体系中,通过拉美西斯,赢得了至高无上的认可,更在此时,借助她的智慧,在埃及神权体系的最高领袖——大祭司梅杰杜心中,为自己赢得了无可撼动的地位。她就像一颗璀璨的明星,在埃及这片古老的大地上,开始真正地闪耀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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