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殿内的剑拔弩张,因后山禁地突如其来的警讯而暂告中断。花想容与严素心,这对理念相左、权力相争的师叔侄,此刻皆因藏针洞的异动而面色凝重。无论内斗如何,禁地安危关乎浣花宫根基,不容有失。
花想容当机立断,压下内部纷争,率先率众冲出大殿。严素心及其党羽虽心怀鬼胎,此刻也只能暂且按下逼宫之念,紧随其后。
苏清辞正在客居竹楼中与秋韵、知微分析近日所得线索,忽闻谷内警钟长鸣,人声鼎沸,心知有变。她推开窗,只见远处后山方向人影憧憧,剑气破空之声隐约可闻。
“师父,是后山禁地方向!”秋韵紧张道。
苏清辞眸光一凝。她想起花想容曾提及,浣花宫禁地“藏针洞”不仅藏有历代绣谱秘技,或许还封存着一些与前朝“织造司”相关的禁忌之物或记载。此刻异动,绝非偶然。
“墨离。”她低声唤道。
一道黑影如同融入光线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窗外檐下。“王妃。”
“后山有变,恐与‘织造司’或毒绣门有关。你带几个人,暗中跟上去,见机行事,务必护花宫主周全,但非必要,勿暴露行踪。”
“是。”墨离领命,身形一晃便消失不见。
苏清辞沉吟片刻,对秋韵、知微道:“你们留在此处,紧闭门户,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许出去。”
“师父,您要去哪?”知微急问。
“我去看看。”苏清辞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她不能坐视花想容陷入险境,无论是源于内部倾轧还是外敌入侵。她整理了一下衣袖,那几枚特制的绣针悄然滑入指间,随即身形一展,便如一片轻羽,掠出竹楼,朝着后山方向疾行而去。
后山路径曲折,林木幽深。越靠近藏针洞,打斗声便越是清晰。只见洞外一片相对开阔的石坪上,战况正烈。数十名身着浣花宫服饰的弟子,正与一群黑衣蒙面人混战在一起。那些黑衣人身手矫健,招式狠辣,且似乎对浣花宫的武功路数颇有了解,交手间竟能隐隐克制。地上已躺倒了十余名浣花宫弟子,鲜血染红了青石板。
花想容正被三名武功最高的黑衣人围攻,她手中一柄软剑如同灵蛇出洞,剑光绵密,虽暂未落败,但显然被对方有针对性的合击之术缠住,一时脱身不得。
严素心则带着她那一派的长老弟子,在与另外几名黑衣人交手,看似奋力抗敌。但苏清辞敏锐地注意到,他们的站位颇为巧妙,隐隐将花想容及其亲信与大部分普通弟子隔开,形成了某种分割。
“结阵!保护宫主!”花想容一边应对强敌,一边厉声下令。
几名忠于她的长老试图向她靠拢,却被严素心一派人“无意间”的移动和另外几名黑衣人的猛攻所阻。
“大长老!你的人挡住去路了!”传功长老急怒交加。
严素心却恍若未闻,反而高声道:“贼子凶猛,诸位小心应对,莫要自乱阵脚!”她手中拐杖挥舞,击退一名黑衣人,脚步却悄然向战圈外围移动。
苏清辞藏身于一株古树之后,将场中情形尽收眼底,心中已然明了。这哪里是什么单纯的外敌入侵?分明是里应外合,借刀杀人之局!严素心定然与这些黑衣人有所勾结,意图借机消耗花想容的实力,甚至将她困死于此!
就在这时,围攻花想容的三名黑衣人攻势骤然加紧,其中一人袖中猛地射出一蓬泛着绿芒的细针,如同疾风骤雨,覆盖面极广,显然淬有剧毒!另两人则刀剑齐出,封死了花想容左右闪避的空间。
花想容软剑回旋,剑光织成一片屏障,格挡开大部分毒针,但仍有两枚漏网之鱼,直取她咽喉与心口!她旧力已尽,新力未生,眼看便要中招!
千钧一发之际——
“嗤!嗤!”
两道细微到几乎忽略不计的破空声响起。
那两枚即将射中花想容的毒针,竟在距离她衣衫仅剩寸许之地,被另外两枚后发先至、速度更快的银针精准击中针尾!毒针受力,轨迹瞬间偏转,“哆哆”两声钉入了旁边的石壁之中!
那银针细如牛毛,在阳光下几不可见!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那三名黑衣杀手动作一滞。花想容何等人物,虽不知何人相助,但生死关头岂会错过良机?软剑如同毒蛇吐信,瞬间抓住对方那一刹那的破绽,剑光暴涨!
“噗嗤!”
一名黑衣人捂着手腕踉跄后退,手中兵刃落地,腕上赫然插着一枚细小的银针!正是这枚针,让他在关键时刻手臂一麻,露出了空门。花想容的剑尖已如影随形,点中了他的咽喉。
另外两名黑衣人大惊,攻势稍缓。
“何方高人?藏头露尾!”一名黑衣人厉声喝道,目光惊疑不定地扫视四周。
苏清辞并未现身,她的声音却清冷地透过林叶传来,带着一丝嘲讽:“藏头露尾的,恐怕是尔等与宫内某些吃里扒外之徒吧?”
此言一出,场中混战的人群皆是一震!
严素心脸色骤变,厉声道:“苏清辞!你休要在此胡言乱语,扰乱人心!还不速速现身,助宫主御敌!”
“助宫主御敌?”苏清辞的声音带着冷意,“我看,是助大长老你,清除异己才对。”
她话音未落,身形已如鬼魅般从古树后飘然而出,落在战圈边缘,与花想容遥遥相对,目光却如利剑般直刺严素心。“这些黑衣人,招式狠辣,配合默契,更对浣花宫武功颇有研究,若非早有预谋,岂能如此?而他们出现的时间,恰好在大长老你发难逼宫之时;他们的攻势,更是精准地针对宫主及其亲信;而大长老你和你的人,看似奋力抗敌,实则步步为营,将宫主孤立于险地……这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吧?”
苏清辞条分缕析,字字诛心!
场中许多原本不明所以的浣花宫弟子闻言,皆面露惊疑,看向严素心等人的目光也带上了审视。
“你……你血口喷人!”严素心又惊又怒,她没料到苏清辞观察如此入微,更没料到她敢直接当众揭破!
“是否血口喷人,一验便知。”苏清辞目光转向那些黑衣人,尤其是那名被花想容制住、手腕还插着银针的杀手,“阁下袖中毒针,与当日鼋头渚偷袭我之毒针,质地、手法如出一辙。若我所料不差,诸位应是‘毒绣门’的高手吧?而贵门与二皇子余孽勾结,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却不知,大长老与贵门,又是何时搭上的线?是许诺了宫主之位,还是浣花宫数百年的积累?”
“毒绣门”三字,如同惊雷炸响!
浣花宫众人无不色变!毒绣门近年来恶名昭彰,手段毒辣,更是与朝廷钦犯勾结,乃是江湖公敌!大长老竟然与这等邪魔外道有染?
“胡说八道!证据呢?!”严素心尖声叫道,已是色厉内荏。
“证据?”苏清辞冷笑一声,突然抬手,一枚绣针激射而出,目标并非严素心,而是她身侧一名心腹管事!
那管事下意识挥掌格挡,袖口翻飞间,一枚乌木雕刻、形似织梭的令牌“当啷”一声掉落在地!那令牌之上,正刻着一个与二皇子余孽印记有七八分相似的、被丝线缠绕的断剑图案!这正是“织造司”下层人员携带的信物!苏清辞在鼋头渚战后,从缴获的物品中见过类似图样描述!
“织造司令牌!”花想容目光一寒,厉声喝道,“严素心!你还有何话说?!”
铁证如山!
刹那间,所有投向严素心的目光都充满了震惊、鄙夷与愤怒!
“叛徒!”
“竟然勾结织造司和毒绣门!”
“拿下她!”
忠于花想容的弟子长老们群情激愤,纷纷怒喝。
那些黑衣人见事已败露,为首者发出一声唿哨,攻势更猛,试图突围。
严素心脸色惨白如纸,知道大势已去,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猛地将拐杖掷向花想容,同时身形暴退,尖叫道:“动手!杀了她们!”
她竟是要鱼死网破!
她麾下的死忠分子以及那些黑衣人,同时向花想容和苏清辞发动了猛攻!
然而,此刻人心向背已然分明。大部分浣花宫弟子在看清严素心真面目后,纷纷倒戈,与忠于宫主的力量一同围剿叛徒与黑衣人。
苏清辞身形灵动,穿梭于战团之中,她并不与敌人硬拼,手中绣针神出鬼没,专攻敌人关节、穴道与暗器发射的瞬间,每每在关键时刻打断对方攻势,为同伴创造机会。她的存在,如同一个精准而致命的辅助,极大地扰乱了敌人的阵脚。
花想容更是剑气如虹,含怒出手,再无保留,软剑如同拥有了生命,每一剑都带着清理门户的决绝。
加之墨离带领的影卫在暗中不时出手,袭杀关键目标,战局很快呈现一边倒的态势。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负隅顽抗的严素心死党与黑衣人便被尽数制服,死的死,伤的伤,余下皆被点了穴道,捆缚在地。严素心本人,也被花想容一剑点中丹田,废去了武功,萎顿于地,面如死灰。
后山石坪,终于恢复了平静,只留下浓重的血腥味与一片狼藉。
花想容走到苏清辞面前,深深一礼,语气带着真挚的感激与后怕:“清辞,今日若非你洞察奸谋,出手相助,我浣花宫百年基业,恐将毁于一旦!此恩,想容与浣花宫,永世不忘!”
苏清辞扶住她,摇头道:“花姨言重了,铲奸除恶,本是我辈应为。只是没想到,大长老竟会走到这一步。”
花想容看着被押下去的严素心,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随即化为坚定:“利令智昏,与虎谋皮,终究自食恶果。经此一役,宫内蛀虫已除,正好革故鼎新。”
她望向苏清辞,目光灼灼:“清辞,你之前所言‘公正’、‘创新’,或许才是我浣花宫,乃至整个江湖绣艺,真正该走之路。”
一场突如其来的内乱,因苏清辞的介入与揭露,得以迅速平定。大长老严素心与毒绣门、织造司勾结的阴谋暴露,使得浣花宫内部得以肃清,花想容的宫主之位更加稳固。
然而,苏清辞心中清楚,严素心不过是一枚被利用的棋子,真正的幕后黑手——“织造司”与二皇子余孽联盟,依然隐匿在暗处,虎视眈眈。
救回念辞、平定浣花宫内乱,都只是阶段性的胜利,前路,依旧迷雾重重,危机四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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