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轿车平稳地行驶在雪后的公路上，轮胎碾过残雪发出细碎的声响。
车窗外的街景缓缓后退，路灯的光晕在车窗上拉出长长的光轨，像被拉长的时间。
郁玖鸢靠在后座，指尖无意识地划着车窗上凝结的薄霜。
谢哲成在前面开车，林燕然坐在副驾驶，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说话，车厢里只有空调出风口送出的微弱风声。
刚才在展馆门口的争执像是一场无声的硝烟，最终以谢哲成“顺路”的坚持和林燕然“汇报工作”的借口告终。
郁玖鸢没再反对，她想看看，这两个各怀心思的人，到底能别扭到什么程度。
“那个……”林燕然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今天在展馆，谢谢你啊。”
他没回头，声音闷在喉咙里，像是鼓足了很大的勇气。
郁玖鸢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少年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握着安全带的手指关节都在发白。
“谢我什么？”她故意逗他。
“谢你……”林燕然卡了壳，半天没说出下文，最后含糊地来了句，“谢你没让我在那个姓苏的面前丢人。”
这个理由显然是临时编的。
郁玖鸢笑了笑，没戳破：“举手之劳而已，毕竟你是学生会的人，丢你的人，也是丢学生会的脸。”
这个回答既保持了距离，又给了他台阶下。
林燕然明显松了口气，却又莫名有些失落，像只期待夸奖却只得到句“还行”的小狗。
谢哲成从后视镜里看了眼郁玖鸢，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她总能用最恰当的方式拿捏人心，既不让人觉得疏远，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像个精准的舞者，永远踩在最完美的节拍上。
“对了，”郁玖鸢忽然想起什么，看向谢哲成，“你刚才说谢氏集团参与了智能医疗系统的研发？”
“嗯，是我母亲负责的项目。”
谢哲成的语气柔和了些，提到母亲时，他冷漠的眉眼间难得染上暖意，“她是神经外科医生，一直想通过科技解决远程手术的难题。”
“很了不起。”郁玖鸢由衷地说。
她知道谢哲成的母亲是医学界的泰斗，却没想到她还在推动这么前沿的技术研发。
“等系统正式投入使用，我可以请你去参观。”
谢哲成的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期待，“我母亲应该会很喜欢你。”
这话里的暗示太过明显，连林燕然都听出来了，猛地回头瞪了谢哲成一眼：“谢少这是想干什么？提前见家长吗？”
谢哲成没理他，只是看着后视镜里的郁玖鸢，眼神专注。
郁玖鸢笑了笑，避开了这个话题：“再说吧，最近寒假事情多。”
她的拒绝不算生硬，却也足够清晰。
谢哲成眼底的光芒暗了暗，却没再坚持，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重新专注于开车。
车厢里再次陷入沉默，只是这次的沉默里，多了些微妙的张力。
林燕然看着窗外飞逝的夜景，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
他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郁玖鸢身边从来不乏优秀的人，谢哲成的才华，容笙寒的深不可测，甚至那个整天泡在实验室里的元絮，都比他更懂得如何讨她欢心。
他除了会发脾气和摆架子，好像什么都不会。
这个认知让他莫名有些烦躁，手指在膝盖上无意识地敲打着，像在宣泄什么。
郁玖鸢注意到了他的不安，却没点破。
46的好感度，本就意味着他还在试探和摇摆，这点小小的挫败感，或许能让他更清楚地认识到自己的心意，也让她更容易拿捏。
就像训练动物，偶尔的挫败，能让他们更依赖主人的指引。
车子驶进别墅区，在郁玖鸢的别墅门口停下。
管家已经等在门口，手里拿着件厚厚的披肩。
“谢谢谢少送我回来。”郁玖鸢推开车门，管家立刻上前替她披上披肩。
“不客气。”谢哲成解开安全带，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道，“早点休息。”
林燕然也跟着下车，走到郁玖鸢面前，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句：“学生会的事，我明天再跟你汇报。”
“好。”郁玖鸢笑了笑，转身往别墅里走。
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谢哲成的车还停在原地，车灯在雪地上投出两道温暖的光，像两只等待主人的眼睛。
她没再多看，推门走了进去。
别墅里很安静，壁炉里的火还在烧着，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冷杉香，是容笙寒惯用的香氛。
他回来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郁玖鸢就看到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容笙寒穿着件米白色的羊绒衫，正低头看着手里的文件，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温和又无害。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立刻漾起熟悉的笑意：“回来了？”
“嗯。”郁玖鸢脱下披肩递给管家，走到他面前，“事情办完了？”
“嗯，办完了。”容笙寒合上文件，伸手握住她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他下意识地用掌心焐着，“展会怎么样？还顺利吗？”
“还行。”郁玖鸢抽回手，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语气平淡，“就是遇到了点小麻烦，不过解决了。”
她没提苏明宇，也没提容笙寒和苏家的关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容笙寒看着她平静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探究，却没追问，只是对管家说：“把我炖的汤端上来。”
很快，管家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汤。
汤色清亮，里面飘着几颗红枣和枸杞，看起来很滋补。
“知道你今天要去展会，特意让厨房炖的，补气血。”容笙寒把汤碗推到她面前，眼神温柔，“快趁热喝。”
郁玖鸢看着那碗汤，心里忽然有些不是滋味。
这个男人总能用最温柔的方式化解她的防备，像春雨润物，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可越是这样，她越觉得不安。
苏明宇的话像根刺，扎在她心里，让她忍不住怀疑，眼前的温柔是不是另一种形式的伪装。
“你今天……回家，都做了些什么？”她端起汤碗，状似随意地问。
“处理了点家族产业的事。”容笙寒的语气很自然，伸手替她理了理耳边的碎发，“还去看了看我奶奶，她一直念叨着你，说想请你去家里吃饭。”
这个回答天衣无缝，找不到任何破绽。
郁玖鸢喝了口汤，暖意顺着喉咙滑进胃里，心里的疑虑却没减少半分。
“再说吧，最近挺忙的。”她避开了去他家吃饭的邀请。
容笙寒也没强求，只是笑了笑：“好，等你有空了再说。”
他拿起桌上的文件，继续翻看，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寻常的家常。
郁玖鸢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个男人，她到底了解多少？
攻略进度100%，完成攻略。
系统面板上的提示清晰可见，可她却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真正看透他。
他就像一本写满了密码的书，她以为自己破译了全部，却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发现，原来还有那么多隐藏的章节。
“对了，”郁玖鸢放下汤碗，看着他，“谢哲成说，他母亲负责的智能医疗项目快成功了，邀请我去参观。”
容笙寒翻文件的手顿了顿，随即抬起头，脸上依旧带着温和的笑意：“挺好的，谢伯母是很厉害的医生，去看看也好。”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有些不正常。
郁玖鸢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到一丝波澜，哪怕是嫉妒或是不悦，可什么都没有。
那双眼睛像深不见底的潭水，永远平静无波。
“你不介意？”她追问。
“介意什么？”容笙寒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动作亲昵自然，“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我都支持你。毕竟，你是我的大小姐啊。”
这句带着宠溺的话，此刻听在郁玖鸢耳里，却莫名有些刺耳。
她忽然觉得很累，像个玩了一天游戏的孩子，终于耗尽了所有的精力。
“我有点累了，先上楼休息了。”她站起身。
“我陪你。”容笙寒也跟着站起来。
“不用了。”郁玖鸢拒绝得很干脆，“你忙你的吧，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说完，她转身往楼上走，没再回头。
容笙寒看着她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缓缓淡去，眼底的温柔被深沉的复杂取代。
他拿起桌上的汤碗，里面的汤还剩大半，温度刚好。
他知道她今天遇到了苏明宇，也知道苏明宇说了些什么。
他甚至知道，她现在对他充满了怀疑。
可他不能解释。
有些事，知道得越多，就越危险。
他不想让她卷入那些肮脏的纷争里。
他只想让她做那个无忧无虑的大小姐，继续着她的“驯养游戏”，永远纯粹，永远掌控一切。
至于那些危险，就让他一个人来扛。
容笙寒拿起那份文件，上面的字迹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那是一份关于苏家非法挪用科研经费的调查报告，证据链完整，足以让苏家在科技界身败名裂。
这就是他今天“回家办事”的真正内容。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文件放进保险柜，然后转身走向楼梯。
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
哪怕……她会因此误会他，甚至……厌弃他。
二楼卧室的灯亮着，透过门缝，能看到郁玖鸢坐在窗边的身影，像一尊精致的雕塑，孤独又清冷。
容笙寒在门口站了很久，最终还是转身离开了。
有些距离，是为了更好的守护。
他只希望，她能明白。
窗外的雪又开始下了，细密的雪花无声地落在窗台上，像一层温柔的纱。
郁玖鸢看着窗外的雪景，心里一片茫然。
她忽然不知道，这场由她主导的“驯养游戏”，到底谁才是真正被驯养的那个。
或许，从一开始，她就和他们一样，都是被困在这场名为“感情”的游戏里的囚徒。
只是她自己，还没意识到而已。
夜渐渐深了，别墅里静得只剩下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雪花飘落的轻响。
属于大小姐的驯养手册，似乎在这个雪夜，悄然翻开了新的一页。
而这一页的内容，连她自己都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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