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天边刚泛起灰白,林越还坐在田埂上,脚边那双开线的鞋泡得像两块发霉的馒头。几个孩子围着他,手里捧着破碗接雨水,一边喝一边偷看他,眼神亮得吓人。
他刚想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栽进泥里。
“林大人!”一声喊,陈风从村口小跑过来,斗篷上还滴着水,“粮袋分完了,水车也修了三辆,就等天亮后往高坡送。”
林越摆摆手:“别叫大人,再叫下去我怕自己真信了。”
话音刚落,胸口一热,系统界面闪了一下:【检测到谦虚情绪,任务进度+5%】
他翻了个白眼:“我这不是谦虚,我是怕背锅。”
不远处,几个老农已经自发组织起来,扛着锄头往干涸的河床走。一个瘸腿的汉子蹲在地上,拿树枝画着沟渠走向,嘴里念叨:“按昨儿林进士说的,从西坡引水,绕过李家坟地,能省两里路。”
“等等。”林越走过去,低头瞅了眼那草图,“你这画得比工部尚书的奏折还利索。”
汉子挠头:“我爹是前朝河工,传下来的本事,就差没人信。”
林越拍了拍他肩膀:“现在有人信了。而且不止信,还得给你发工钱。”
他转身冲人群喊:“听好了!谁出工修渠,一户抵三日丁口赋!粮食从官仓出,账目我亲自盯着!”
底下顿时炸了锅。
“真的假的?官府还能干人事?”
“林进士说了就算数!昨儿他一句话,老天下了雨!”
“那咱们赶紧挖啊!晚了怕轮不上!”
林越没笑,也没解释。他知道,现在解释等于打自己脸。还不如让这误会继续发酵,至少能多挖几里渠。
他回头对陈风低声道:“赶紧找人登记出工名单,别让周家那些眼线混进去冒名顶替。”
陈风点头,转身就走,临了又回头:“你真打算让百姓抵赋?知府可没松口。”
“他不松口,咱就让他亲眼看看什么叫民心所向。”林越咧嘴一笑,“再说了,我可是‘通天意’的人,说出去的话,还能收回来?”
陈风:“……你这脸皮是越来越厚了。”
林越:“这不是脸皮,这是政治智慧。”
当天上午,南郊六村联动,上千人上阵。妇女送水送饭,老人看护孩童,连七八岁的娃娃都提着小桶往工地运泥。有人提议给渠起名,一个老秀才颤巍巍举手:“叫‘越公渠’如何?”
林越当场呛住,差点被一口粗茶喷出来。
“叫啥都行,就是别叫这个。”他摆手,“再叫下去,我怕晚上回家发现自家门口立了长生牌位。”
中午时分,知府派人来查探情况。林越正蹲在渠边啃干饼,满手泥,脸上还沾着草屑。差役通报后,知府亲自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热火朝天的场面,半天没说话。
“大人来了。”林越抹了把嘴,站起来行礼,“您看,这不是神仙显灵,是人自己活过来了。”
知府望着远处一群挥锄的百姓,轻声道:“他们……真的不恨你了?”
“恨?”林越笑了,“昨儿拿石头砸我的人,今早给我塞了两个鸡蛋。还说‘林进士补天有功,得补身子’。”
知府沉默片刻,忽然问:“你到底说了什么,才引得天音示警?”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
他当然不能说“我只是想睡觉要空调”,那说出来怕是要被当场绑去道观做法。
“我说的是——”他顿了顿,灵机一动,“‘苍生待救,天岂无感’。”
知府眼神一震,喃喃道:“难怪……难怪天音会降……”
林越:“……我随口编的,您别当真。”
知府没听清:“你说什么?”
“我说,百姓苦久了,总得有人替他们说话。”林越顺势拉着他往田边走,“您看那边,补种的粟苗已经下土了。再过半个月,就能吃上新粮。可要是赋税压着不放,明年这时候,还得重来一遍。”
知府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见炊烟袅袅,妇人蹲在灶前煮粥,锅盖一掀,白气腾腾。一个小女孩端着碗跑过水洼,溅起的水花在阳光下闪着光。
他喉头动了动,声音有些哑:“可若贸然上奏减赋,守旧派必以‘动摇祖制’弹劾于我……”
“那您就别说是您想的。”林越低声说,“就说——是天意。”
知府猛地转头看他。
林越一脸坦然:“昨儿天音刚降,百姓都信。您这时候顺水推舟,谁敢说不是顺应天道?”
知府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苦笑:“你这是让我也蹭天意的光?”
“不蹭白不蹭。”林越耸肩,“再说了,您当官不就是为了百姓?现在机会来了,还犹豫啥。”
当晚,府衙外搭起一座简易木台,名为“民声台”。林越让人挨村通知,凡有冤苦者,皆可登台诉说。
第一人是个寡妇,丈夫饿死,儿子被征去修河,死在工地上。她捧着一块破布,里面包着半截指骨:“官爷说人没了,只给三文钱埋葬。我走了三天,才把儿子背回来……”
台下鸦雀无声。
第二人是个老农,撩起袖子,露出手腕上一道深疤:“去年交不起税,衙役拿铁链锁我,说我‘抗赋逆天’。可今天,他们说林进士才是逆天的人?”
第三个人刚开口就哭了出来:“我家牛被强征去拉粮,饿死在半路。牛死了,税还得交。我拿什么交?拿命交吗!”
台下的百姓越聚越多,有人抹泪,有人握拳,有人低声咒骂。
知府站在门内阴影处,听着听着,脸色由白转青,又由青转红。
林越站在台边,不动声色,心里却在嘀咕:“这些人吃着人血馒头还嫌腥。”
话音未落,胸口一烫。
系统无声闪烁:【检测到正义怒火,天音已释放】
刹那间,一道低沉之声在城中回荡:“天示:民怨如火,掩之必焚。”
全城可闻。
府衙内,知府猛地抬头,仿佛被雷劈中。
他怔了半晌,忽然转身,大步走向内堂。
第二天清晨,知府亲登高台,当众宣布:“江州丁口赋重,民生困苦。本官将具本奏请朝廷,减免三年赋税!并即日起,开仓放粮,赈济灾民!”
台下百姓先是愣住,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
“青天!青天啊!”
“林进士救了我们,知府大人也开眼了!”
有人当场跪下磕头,有人抱着孩子往家跑,喊着“快告诉爹娘,不用卖地了!”
林越站在台侧,没说话,也没笑。
他只是默默从怀里掏出那本翻烂的《农政全书》,拍了拍灰,重新塞了回去。
陈风走过来,递给他一碗热粥:“成了。”
“嗯。”林越接过,喝了一口,烫得直咧嘴,“不容易啊。”
“你还装?”陈风低声笑,“昨儿那句‘民怨如火’,又是你背地里骂出来的吧?”
“我哪敢。”林越眯眼,“我可是正经进士,满口仁义道德。”
陈风:“可全城都听见‘天音’了。”
“那能怪我?”林越摊手,“天道自有感应,我又控制不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笑了。
就在这时,一名差役匆匆跑来,递给知府一封密信。知府看完,脸色微变,随即不动声色地将信收起。
林越瞥见那信封一角,写着“周府”二字。
他没动,也没问。
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那双破鞋,心想:这双鞋,怕是撑不到回京了。
知府走下高台,经过林越身边时,低声道:“守旧派昨夜来信,说我若上奏减赋,便是‘媚民失体,有失官威’。”
林越冷笑:“他们还指望百姓饿着肚子给他们磕头?”
知府沉默片刻,忽然道:“可若没有你,这封信,我或许真会怕。”
林越没接话。
远处,第一批粮队已经开始出发,麻袋摞得老高,车轮碾过湿土,留下两道深深的印子。
一个老农牵着牛走在前头,回头冲他挥手。
林越抬手回应。
风吹过来,带着泥土和雨水的味道。
他刚想说点什么,胸口又是一热。
系统界面浮现:【检测到使命感爆棚,任务进度+20%】
林越:“……我能不能申请辞职?”
话没说完,陈风忽然拽了他一把。
“怎么了?”他皱眉。
陈风目光盯着府衙门口——几个身穿素袍的“天罚宣讲者”正低头匆匆离开,其中一人怀里似乎藏着什么。
林越眯起眼。
他知道,这场雨,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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