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把那张写满计划的纸扔进烛火,火星子往上一跳,像只受惊的萤火虫。他没再看火焰怎么烧完,转身就朝门外走。
“就这么定了。”他说,“明天递折子,后天出城。”
沈知意坐在桌边没动,手指敲了敲桌面:“你确定女帝会批?她前两天还说要给你加个‘天音顾问’的头衔。”
“正因为她爱听玄乎的,才好糊弄。”林越靠在门框上,“我说梦见老娘哭坟,祖宗托梦让我赶紧滚回江州祭香火,不然家族要断子绝孙——她最爱这种桥段,批得比辣条抢购还快。”
裴砚抱着他的罗盘和图纸站在一旁,眉头拧着:“可周太傅那边不会坐视不管。你前脚递折子,他后脚就能弹劾你擅离职守,到时候圣旨追下来,你在半道上就得停下。”
“那就让他弹。”林越咧嘴一笑,“他骂得越凶,越说明我这趟去的地方,是他最不想我去的。”
三人进了书房密室,门一关,外头连风声都听不着了。桌上铺开江州舆图,旁边压着一本薄册子,是沈知意从盐商账本里挑出来的关键几页,上面记着几笔来路不明的银流,拐了七八道弯,最后全流向几个不起眼的小码头。
“这些钱,”沈知意指尖点在一处,“名义上是修船,实际是用来买通差役、囤粮压市。他们不是想闹民变,是想让民变看起来像‘官逼民反’。”
林越盯着那行字看了两秒,忽然笑出声:“所以他们巴不得我去江州?只要我人在那儿,百姓一起哄,锅就是我的。”
“没错。”裴砚接话,“但他们不知道,你现在去,不是为了背锅,是为了掀锅。”
“三线走。”林越伸手一划,“你安排勘水船,明面测河道,暗地护我一路;沈老板以查商铺为由同行,到地头就把粮价压下去,别让老百姓饿到动手;我呢,带着这本账本副本,到了江州先放个风——就说私盐案主谋露馅了,天罚不远。”
沈知意挑眉:“你又要搞天音那一套?”
“不搞不行。”林越耸肩,“上次在醉仙楼那一嗓子‘天罚将至’,吓得有人连夜收拾行李准备跑路。这次我换个说法,就说‘藏头缩尾者,终将曝于光下’,保准让他们自己先互相咬起来。”
裴砚低头记了几笔,忽然抬头:“你要真放出这话,万一女帝也听见了?她要是下旨让你当场破案,你怎么办?”
“她不会。”林越摇头,“她现在对我这套‘天示体’已经形成条件反射了——听到高深莫测的话,第一反应是‘林越又发功了’,第二反应是‘赶紧记下来贴墙上’,第三反应才是‘要不要管’。等她想到要管,黄花菜都凉了。”
沈知意忍不住笑:“你还真是把女帝的心理摸透了。”
“社畜的基本功。”林越叹气,“以前甲方改需求,我也是靠预判他的预判活下来的。”
三人商量到三更天,细节敲定,分工明确。裴砚带图先走,回去安排船只调度;沈知意留下,说是还有事要说。
等人都散了,她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塞进林越手里。
玉是白的,温润透亮,中间雕了个小小的“安”字。
“拿着。”她说,“危急时捏碎它。”
林越一愣:“这是什么?许愿池里的许愿币?”
“我爹留下的。”她没看他,“当年他在盐政风暴里能活下来,靠的不是关系,也不是钱,是这块玉。他被人围在江心船上,四面火攻,就在这时候,我娘捏碎了另一块,整个沈家船队半夜杀到,把他救了回来。”
林越沉默片刻:“你们家玩的是量子纠缠?”
“少贫。”她瞪他一眼,“这不是法器,是信号。我这边一碎,江州十二商会立刻启动应急响应,三天内能调集五万石粮、三千人手,直奔事发地点。”
林越低头看着那块玉,手指摩挲了一下边缘:“你给我这个,不怕我拿去当了换螺蛳粉吃?”
“你敢。”她冷笑,“你要是把它当了,我就把你名下的七家铺子全改成算命馆,招牌写‘此人曾拿护身符换宵夜,不灵概不负责’。”
林越笑了,把玉佩仔细收进贴身衣袋:“行,那我多活几年,让你慢慢报复。”
她这才点点头,转身要走,又停下:“别死在江州。”
“为什么非得是江州?”他笑问。
“因为你是从京城滚过去的,要是半路躺平,没人知道。”她回头看他一眼,“我要是听见你死了,第一个念头不是伤心,是生气——气你明明能躲过去,偏偏装大尾巴狼往坑里跳。”
“我尽量。”他挠头,“毕竟我还欠你三顿饭。”
她没再说话,推门走了。
第二天清晨,宫门还没开,吏部值房外已站了几位官员,领头的是周太傅门生,一脸肃然,手里捏着份奏稿,专等林越的告假折子一递上来,立马当场参他一本。
可他们等到日头冒头,也没见林越的人影。
倒是内廷传来消息:昨夜三更,林越已通过小黄门将折子送入御前,附言“梦兆惊惧,恐伤宗庙”,女帝一看,拍案叫绝:“此乃天机显象!”当即朱笔亲批:“准归省亲,沿途善待,勿扰其行。”
等周太傅的人反应过来,人早出城了。
南门十里外,运河码头薄雾弥漫。一艘工部勘水船静静停泊,船头挂着测流旗,甲板上堆着几箱“河工器具”,实则全是应急粮药和修坝工具。
岸边一辆商队马车悄然驶来,车帘一掀,沈知意跳下车,手里拎着个包袱。
“东西都备好了?”她问。
接应的小厮点头:“按您吩咐,三家粮铺明日开仓,价格压到市价七成。另外,江州西市那片旧坊,已经有咱们的人混进去,随时能传消息。”
她刚要上船,忽见远处官道上一道身影走来。
林越穿着素色布衣,背着个旧包袱,官袍玉带全收了,腰间只挂了个水囊,活像个落魄书生返乡。
他走到船边,抬头看了看船名——“顺安号”。
“这名取得够敷衍啊。”他嘀咕,“工部起名水平跟我们公司团建横幅一个档次。”
裴砚派来的工头迎上来:“林大人,舱位给您留好了,在底舱,隐蔽,隔音,还能防刺客。”
“刺客不至于。”林越摆手,“顶多来几个收税的胥吏。”
他踏上跳板,脚步一顿,回头望了一眼皇城方向。飞檐在晨雾中若隐若现,像被水汽泡过的剪纸。
“这次不是逃。”他低声说,“是杀回来。”
船缓缓离岸,水流推动船身,轻轻晃了一下。
沈知意站在甲板上,看着他走进舱门,忽然开口:“你刚才说要杀回来,那你打算怎么杀?”
林越停下,手搭在门框上,没回头。
“第一步,”他说,“让那些以为我在逃的人,开始怀疑——我是不是根本就没打算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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