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靠在木箱上,眼皮直打架。沈知意站在他面前,手里捏着一叠货单,指尖都快戳到他鼻尖。
“醒醒。”她说,“这批蜀锦再压下去,霉斑都能长出花来。”
林越慢吞吞睁开眼,接过货单一扫。密密麻麻的数字看得他脑仁发胀。他随口说:“要不搞个打折日?全场五折起,一天卖完。”
他说完自己先笑了,摇头嘀咕:“又犯病了,现代人魔怔。”
沈知意没笑。她盯着那堆货单,眼睛亮了一下。
“北境每年有抢购节,百姓通宵排队。若定一日为大促,全城降价,周转能快三倍。”她掏出算盘,噼里啪啦打了一通,“让利两成,销量翻五倍,总利反增。”
林越愣住:“你还真听进去了?”
“为什么不?”她把算盘往箱子上一放,“市舶司积货如山,商贾叫苦连天。你这主意,比十条政令都实在。”
正说着,一阵急促脚步声从仓库门口传来。裴砚抱着一卷图纸冲进来,官服沾满灰,袖口还破了个洞。
“找到了!”他喘着气,把图纸摊在木箱拼成的案台上,“就是这儿!”
林越认得他。工部那个能把修桥说成国家战略的技术疯子,上次听他一句“地铁真好”,回去就挖了条地下通道。
裴砚激动地展开图纸:“我改了水运仪象台,加了十二组滑轮,能根据库存自动调价!商品越多,折扣越大!这叫——智能促销系统!”
林越看着那堆齿轮和杠杆,脑子嗡嗡响。
“你这不就是双十一预售算法?”他脱口而出。
话刚说完他就后悔了。可裴砚猛地抬头,双眼放光。
“十一……四?”他喃喃重复,“双十……一?”
他突然站直,声音都变了:“此名大吉!数极重叠,阴阳交汇,必是天机所授!”
转身就对身后跟着的工匠喊:“记下来!新节定名——‘双十一’!不得更改!”
林越差点从箱子上摔下来。
“等等!”他跳起来,“那是我胡说的!三个字而已,不是神谕也不是密诏!”
工匠们围成一圈,一个个神情肃穆。有人当场摸出炭笔,在纸上写下“双十一”三字,小心翼翼收进怀里。
另一个干脆跪下磕了个头:“天赐佳节,利国利民啊!”
林越扶额:“我不是……我没……”
沈知意拉他一把:“你现在越解释,他们越当真。”
裴砚已经带着工匠们画起了节庆布告图样。“十一月十一日,万商同庆,百物打折!”他边写边念,“再做个倒计时牌楼,用流水推动指针,每日一格,全城可见!”
林越听得头皮发麻:“你们打算把它当节日过?”
“当然。”沈知意点头,“百姓需要盼头。商户需要销路。朝廷需要税收。你一句话,解决四个问题。”
林越瘫回木箱上,仰头看屋顶。梁木积灰,蜘蛛网挂着半片落叶。
他心里只想一件事:为什么每次他想早点下班,事情就会变成这样?
裴砚还在兴奋地讲技术细节:“我已经设计好结算台,顾客买了东西,机器自动算总价、扣折扣、找零钱,全程不用人工!”
“那你这不就是收银系统?”林越忍不住说。
裴砚一震,猛地抓住他肩膀:“收……银……系……统?”他眼神狂热,“这名更妙!蕴含金融之道!林参议,你是天赐的智者!”
林越甩开他:“别捧我,我扛不住。”
沈知意翻开账本,开始列第一批参与促销的商户名单。裴砚拉着工匠讨论机械结构,图纸上画满了齿轮和刻度盘。
林越坐在角落,看着这群人忙得热火朝天,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
他低头看了眼袖口,昨天那颗乌木算盘珠还在。沈知意给的,说是线索。
他没心思查。太累。只想睡。
可刚闭眼,耳边又传来裴砚的声音:“林参议!我们决定把‘双十一’定为永久商节!以后年年办!”
“谁批准的?”林越睁开眼。
“你啊。”沈知意头也不抬,“你说的,天自然会回应。”
“那是系统干的!跟我没关系!”
“可那天你说了‘账不容欺’,天上就响了。”她合上账本,“你说的话,现在没人敢当普通话听。”
林越张嘴想辩,又闭上了。
他知道争没用。自从那句“商道护弱,天必佑之”响彻市舶司,他就不再是普通官员了。
他是“天音代言人”。
哪怕他只想做个咸鱼。
裴砚带着工匠们已经开始丈量仓库地面,准备建促销机械基座。有人拿来红布,要给“双十一”三字做匾额。
林越忽然起身,走到那个记下名字的工匠面前。
“把纸给我。”他说。
工匠犹豫一下,掏出那张炭笔写的纸。
林越拿过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撕成两半,扔进旁边装废纸的篓子里。
“这不是神谕。”他说,“只是一个建议。能不能成,看你们怎么做。别搞这些虚的。”
众人安静下来。
沈知意看着他,轻轻笑了。
裴砚挠挠头,小声对身边人说:“听见没?林参议说‘只是一个建议’……这话多深奥,分明是让我们自行参悟。”
林越翻白眼:“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转身走向门口,想找个安静地方躺会儿。
刚走两步,听见身后裴砚大声宣布:“即日起,‘双十一’筹备正式开始!工期三天!目标:建成史上第一台自动折扣机!”
工匠们齐声应诺。
林越脚步一顿。
他回头看去,裴砚正指着图纸讲解,手势挥舞。沈知意站在一旁,拿着算盘核对数据。
阳光从仓库高窗照进来,落在那张写着“双十一”的草图上。
有个穿灰衣的工匠悄悄退出人群,把手伸进袖中。那里藏着一张折叠的纸,上面写着几行小字:
“十一月十一日,天降三字,疑为新政开端。已报上峰。”
林越没看见。
他只觉得太阳有点刺眼。
他抬手遮了下光,转身走出仓库。
外面风不大,吹得旗杆上的布幡轻轻晃动。
他走过市舶司前的石阶,听见里面传来算盘声、讨论声、还有裴砚兴奋的讲解。
他停下脚步。
心想:这事儿要是传到朝堂,女帝会不会又要问我这是不是天意?
刚想到这儿,视网膜上闪过一行字:
【检测到轻微焦虑情绪,未达到天示触发标准。】
他松了口气。
至少系统还没乱来。
他沿着廊檐往值房走,脚步放得很慢。
路过一处拐角,他看见墙根下堆着几个空木箱。那是昨天查账时搬出来的,还没收拾。
其中一个箱子侧面,被人用炭笔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字:
“双十一”。
林越盯着那三个字看了两秒。
他蹲下身,伸手抹了一把。灰尘混着炭粉蹭在指尖。
他站起来,继续往前走。
值房门开着,桌上还摊着昨夜没看完的公文。
他坐下来,靠进椅背,闭上眼。
耳边似乎还能听见仓库里的动静。
有人在喊:“林参议说的没错,这只是个建议!”
紧接着另一个声音更大:“所以才更要办好!不能辜负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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