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刚走到家门口,手里还捏着那封女帝派人送来的信。信封没拆,边角有点翘起,像是被谁匆匆塞进袖袋又掏出来过几次。他本想回家睡个回笼觉,结果宫里太监追着脚跟来了,说政事堂紧急议事,陛下点名要他到场。
他叹了口气,把信往怀里一揣,转身又往皇宫走。路上还在想,不就是说了几句梦话吗,怎么现在连休假都不得安生。
政事堂里已经站了不少人。户部尚书正捧着一本册子念得飞快:“江南三州报称库银不足,减赋恐难施行;北境七驿上书言修路耗资巨大,工匠粮饷无着……”
林越站在后排,听得直皱眉。这些理由听起来冠冕堂皇,可怎么哪儿都卡在“没钱”上?前几天女帝不是刚批了专项银两?
裴砚站在他旁边,脸色铁青,低声骂了一句:“他们根本没动。”
林越转头看他,“什么意思?”
“拨款文书早就发下去了,地方官却压着不办。有的说百姓不愿领,有的说账目对不上。全是借口。”裴砚攥紧拳头,“这不是执行难,是故意拖。”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他往殿内扫了一眼,很快就在角落看见了周太傅。老头儿拄着拐杖,一手抱着那本破旧的《祖宗成法大全》,嘴角微微扬着,眼神时不时往这边瞟。
这表情他太熟了。每次他在公司看到甲方满意地点头时,就知道项目又要返工。
他还没来得及细想,礼部一位老臣突然开口:“新政六策推行不过五日,各地便纷纷告急。可见仓促定策,实非良图。”
另一人立刻接话:“先帝在时,凡事循规蹈矩,何曾有此乱象?如今听凭虚言定国策,恐怕动摇社稷根基。”
林越一听这话,头皮发麻。什么叫“听凭虚言”?他说的可是大实话!
更糟的是,这些人一边说着,一边有意无意地朝他这边看。有几个甚至摇头叹气,仿佛他真是个祸国殃民的妖言惑众之徒。
他低头不语,只想装透明。可胸口忽然一热,眼前闪过两行字:
【检测到强烈正义感与憋屈情绪】
【转化箴言成功:奸佞乱政,国运堪忧】
下一秒,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一道低沉的声音从殿顶传来,清晰得像贴着耳朵说话:
“天示:奸佞乱政,国运堪忧。”
林越整个人僵住。他又来了。他又来了!这次真不是他想说的!
满殿大臣齐刷刷抬头,脸色变了。户部尚书手一抖,册子差点掉地上。兵部那位向来嘴硬的侍郎也闭了嘴,眼神慌乱。
龙椅上的赵灵阳原本懒散地靠着,听见这句话猛地坐直。她目光扫过全场,声音冷了下来:“好一个‘奸佞乱政’。看来有人打着遵旨的旗号,干的却是毁政的事。”
她顿了顿,盯着周太傅的方向:“御史台即刻成立专案,彻查所有拖延新政执行的官员。十日内,我要看到名单。”
周太傅脸上的笑意瞬间消失。他往前一步,颤声道:“陛下,此举恐伤朝臣之心,反令百官寒惧啊。”
“寒惧?”赵灵阳冷笑,“百姓饿肚子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心寒?道路塌了没人修,孩子上不了学,你们倒一个个安稳坐着,说什么‘祖制无例’?”
她一拍扶手,“今天我明说了——谁敢挡新政,就别怪我不讲情面。”
底下鸦雀无声。
林越站在原地,手心全是汗。他知道这道“天示”不是他发的,可所有人都看着他,好像他是天意的传声筒。刚才那句话,分明是他心里憋了半天才冒出来的念头,怎么就这么准地被拿去当圣训了?
他想解释,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上次他说自己只是困了随便一说,结果人家以为他是深藏不露的高人。这次要是再辩解,怕是要被当成装疯卖傻。
退朝后,他刚走出政事堂,就被沈知意的人拦住了。一个小丫鬟递来一封信,说是小姐亲笔,务必亲手交给他。
他打开一看,只有短短几行字:
“别光盯着朝堂。新政卡在州县,账目有人动手脚。你查遗诏时见过的那种墨点标记,我在几份税报上也发现了。”
林越盯着那几句话,脑子嗡的一声。
墨点标记?那不是他们在遗诏夹缝里找到的篡改符号吗?怎么会出现在地方奏报上?
他回头望了眼宫墙深处。阳光照在琉璃瓦上,反出一片刺眼的白。可他知道,这平静底下藏着多少暗流。
守旧派不只是反对新政。他们是早就布好了局,等着这一天。
他摸了摸怀里的信封,女帝送回来的那份“笔记”还没拆。现在想想,她那天笑着看他,递出这张纸的样子,根本不像是随手归还东西。
她是知道什么。
或者,她在等他自己发现。
林越转身没回家,而是朝着内廷文书房走去。既然外面都在糊弄,那就只能自己翻原始档案。他不信这么多州县同时“财政不足”,会没有一点痕迹。
路过一处廊下,他看见几个小吏正围在一起嘀咕。其中一个拿着一份公文,指着某一行说:“照常例办就行,上面让动,咱们就慢点动。”
另一个人笑了一声:“反正天音又不会点名是谁偷懒。”
林越停下脚步,盯着那份公文看了两秒。那纸页右下角,有一处极小的墨痕,歪斜着,像是不经意蹭上去的。
但他认得。
和遗诏上的标记,一模一样。
他没说话,继续往前走。脚步比刚才快了许多。
到了文书房门口,他掏出腰牌递给守门太监。对方犹豫了一下,“林大人,您这……不是刚被准假回来?”
“我落了点东西。”林越笑了笑,“顺便看看有没有新到的州县奏报。”
太监点点头,放他进去。
屋子里光线昏暗,一排排木架摆满了卷宗。他径直走向存放近期公文的区域,开始一册一册翻找。
江南、江北、西川、岭南……每一份上报新政执行情况的文书,他都仔细看过右下角。
第三十七份,出现了第一个标记。
第四十九份,第二个。
第六十一份,第三个。
它们都不明显,有的被印章盖住一半,有的用朱批遮掩,但形状一致,排列方式也相同。这不是偶然,是系统性的操作。
有人在用这套暗记,标记哪些文件已经被“处理”过。
林越靠在书架边,呼吸有点重。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新政推不动了。这不是个别官员怠工,而是一张网,从中央延伸到地方,层层设卡,步步为营。
他拿出随身带的小本子,把发现的编号记下。刚写完,门外传来脚步声。
他迅速把本子收好,顺手抽了本无关的册子翻开。
门开了,是工部的一个小吏,抱着一堆图纸进来归档。那人看了他一眼,也没多问,自顾自忙去了。
林越等了一会儿,确认没人注意他,才重新把本子拿出来,在最后一页写下一句话:
“他们改得了字,改不了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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