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极大地鼓舞了被压迫的百姓,也向陈家传递了明确的信号:曹操是动真格的,且站在百姓一边!
外围田地的初步丈量就发现大量侵占,陈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当队伍逼近陈家庄园的核心区域——那些被高墙深沟环绕、由精锐家丁看守的“自留地”和“禁苑”时,冲突升级。
陈氏家丁持械列队,堵住通往内苑的道路,为首的家丁头目态度强硬:“明府大人!此乃家主内宅禁地,非请莫入!纵是清丈,亦不可擅闯私宅!”
荀彧拿出律法条文,朗声道:“《汉律》有载,凡天下田亩,无论官私,皆需登记造册,依法纳税!皇家苑囿尚需有司勘验,何况民田?尔等阻挠官府依法丈量公田,形同谋逆!速速退开!”
曹操更是直接,他拔出腰间佩剑,剑锋指向那家丁头目,声音如同九幽寒风:“本官持天子节,代天子巡狩!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此间寸土,皆需勘验!尔等持械抗法,是想尝尝我五色棒的滋味,还是想试试本官的剑利否?!”
他身后的衙役齐刷刷拔刀张弩,杀气腾腾!那根黄色的“土德”棒被高高举起,象征土地法度的威严不容侵犯!
气氛剑拔弩张!陈氏家丁人数虽多,但被曹操的官威和衙役的杀气所慑,又见家主陈珪在远处脸色变幻不定却未下令动手,一时竟无人敢上前。那家丁头目额头冒汗,进退维谷。
僵持片刻,陈珪终于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让开!请明府……丈量!” 他明白,若此时发生武装冲突,曹操完全可以扣上“聚众谋反”的帽子,调兵,哪怕只是县里的戍卒镇压,陈家将万劫不复!曹操等的就是他这个“让开”!
清丈田地同时,荀彧带人直扑陈氏账房。陈氏账房先生是个老油条,抱出一大堆真假难辨、年份混乱的账册,试图用海量信息和复杂的陈年旧账拖垮荀彧。
“荀县丞,您请看,这是孝桓皇帝延熹五年的地契……这是永康元年的赋税凭证……这是光和元年的佃户租契……哎呀,年代久远,有些字迹都模糊了,需要仔细核对……”账房先生絮絮叨叨。
荀彧不为所动,他早有准备。他带来的是县衙存档的黄册副本,以及从被枷号管事家中搜出的、记录陈家近年实际田亩产出和“隐田”收入的秘密流水账!
“先生不必费神。”荀彧语气平静,却带着洞察一切的力量,“吾只需核对三样:其一,县衙黄册所载陈氏田亩数;其二,丈量队今日实地勘验所得之数;其三,”他拿起那本秘密账册,翻到关键一页,“此账册所载,去岁秋收,仅‘东洼’一处,便收租谷一千五百石。然据黄册,东洼仅有田百二十亩。按本地亩产及租率,百二十亩田,绝无可能收租一千五百石!多出之租谷,从何而来?必是‘隐田’所出!”
账房先生顿时面如土色,汗如雨下,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铁证如山!
荀彧乘胜追击:“据本官估算,仅此一处隐田,便不下三百亩!陈氏历年所欠赋税,当为……”他手指在算盘上飞快拨动,报出一个惊人的数字!这还仅仅是一个田庄!
清丈工作整整持续了三天,这期间可谓是波折不断,充满了各种对抗、威胁以及小规模的冲突。
比如说,陈家的佃户们在某些人的唆使下,竟然“无意”地破坏了丈量工具或者界桩。然而,这些小动作并没有逃过衙役们的眼睛,他们当场将这些佃户拿下,并给他们戴上了枷号,以示惩戒。
面对这样的情况,曹操展现出了他强硬的态度,毫不退缩。而荀彧则运用他缜密的手段,巧妙地化解了一个又一个难题。再加上五色棒的持续威慑,让那些心怀不轨的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最终,陈珪在这场较量中败下阵来。而清丈的结果更是令人触目惊心——陈氏实际占有的良田,竟然远远超过了黄册登记的三倍有余!这意味着他们大量侵占了公田,包括那些无主的荒地和河滩地,甚至还有强买,实际上就是强占民田的行为,这些证据都被一一坐实。
曹操目光如炬,他深知此事拖延不得,必须当机立断,给陈家一个狠狠的教训。于是,他果断下令:追缴与重罚!
曹操责令陈氏家族在规定期限内补缴历年所欠下的巨额赋税,一分都不能少。不仅如此,还要对其处以等额的罚金!这笔罚金将专款专用,一部分用于安置那些流离失所的流民,让他们有个安身之所;另一部分则用于加固顿丘城的城防,以保障百姓的安全。
紧接着,曹操又宣布了一项重要决定——退田还民。经过详细查实,那些被陈家侵占的民田,比如王老汉家的田地等,都将当众归还给原主或其后人。这一举措犹如晴天霹雳,在顿丘引起了轩然大波。
无数曾经被豪强欺凌的百姓们闻风而动,他们像潮水一般涌向县衙,口中高呼着“曹青天”!这个称呼,代表了百姓们对曹操公正执法的由衷赞誉和感激之情。
此外,曹操还将侵占的公田收归县衙统一管理。其中一部分公田将作为“官田”出租给那些无地的流民耕种,并且租金给予优惠,让他们能够安居乐业;另一部分则划入军屯,由戍卒和乡勇负责耕种,这样不仅可以充实军粮,还能增强军队的自给自足能力。
最后,对于那些移石占田、阻挠清丈的陈家管事以及几个恶奴,曹操绝不姑息迁就。他依照律法对这些人进行严惩,有的被施以杖刑后还要枷号游乡,有的则被罚去做苦役。通过这种方式,曹操成功地杀一儆百,让其他豪强们不敢再轻易以身试法。
经此一役,陈家的声望遭受了前所未有的重创,而曹操则以其雷厉风行的手段和公正无私的态度,赢得了顿丘百姓的衷心拥护和爱戴。
陈氏的惨败犹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其他豪强的心头。城南周氏等家族原本还对清丈土地一事持观望态度,甚至有些抵触情绪,但在目睹了陈氏家族的惨状后,他们的态度瞬间软化下来。这些家族意识到,曹操这次是动真格的,绝非虚张声势。于是,他们纷纷主动配合清丈工作,虽然仍有一些隐匿不报的情况,但规模已经远远小于陈家。就这样,顿丘的土地兼并势头被强行遏制住了。
曹操“不畏豪强”、“为民做主”的名声如同一阵春风,迅速传遍了顿丘的每一个角落。那些领回自己土地的百姓们对曹操感激涕零,他们纷纷称赞曹操是一位清正廉洁、心系百姓的好官。而参与以工代赈的流民们也看到了生活的希望,他们对曹操充满了敬意和信任。县衙的威信在这一刻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然而,在这看似平静的表面下,一场风暴正在悄然酝酿。陈珪在密室中砸碎了他心爱的玉器,他的面目因愤怒而变得狰狞扭曲。“曹阿瞒!此仇不共戴天!”他咬牙切齿地怒吼道。陈珪深知,曹操此举不仅让他损失惨重,更让他在其他豪强面前丢尽了颜面。于是,他暗中加紧了与黑山贼张燕方面的秘密联络。通过走私商队,他不断向张燕传递情报,并开始将部分财富和子弟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与此同时,陈珪还指使他的心腹,在流民和那些对曹操心怀不满的佃户中,更加隐秘地散播对曹操的谣言。他企图利用这些人的不满情绪,煽动他们对曹操的抵触和反抗。不仅如此,陈珪还试图与太平道的渗透人员接触,希望能够借助太平道的力量来对付曹操。
清丈引发的动荡,以及曹操展现出的强硬态度和治理能力,让潜伏在顿丘的太平道细坐立不安。他们将曹操视为“黄天大业”的重要障碍,密报给巨鹿总部,并加紧了在流民中的煽动,准备在“甲子之期”响应起事时,重点冲击顿丘县衙。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县衙书房内灯火通明。荀彧一脸凝重地对曹操说道:“平思,此次清丈田亩之举,初战告捷,民心可用啊。然而,陈珪等地方豪强,对我们的恨意已然很深,恐怕会生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端。而且,在那些流民当中,太平道的煽动之势日益猖獗。此外,北境的黑山贼动向不明,令人颇为担忧。眼下的顿丘,看似稍微安宁一些,实则暗潮涌动,就如同坐在一个火药桶上一般,稍有不慎,便会引发一场巨大的危机。”
曹操背负双手,静静地立于窗前,凝视着窗外那片沉寂的夜色,仿佛整个顿丘都被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五色棒令牌,那令牌在烛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曹操的眼神锐利如刀锋初砺,透露出一种决然和果敢。
沉默片刻后,曹操缓缓说道:“平慧所言极是。然而,身处这乱世之中,若想治理好一方土地,就必须采取严厉的手段!清丈田亩,不仅能够断绝豪强的根基,更能收拢民心,此乃固本之良策!至于那些暗流涌动?”说到这里,曹操嘴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冷冽而自信的笑容,那笑容中甚至还带着一丝隐隐的期待,“就让它们汹涌而来吧!这顿丘,便是我曹孟德的磨刀石!无论是豪强的反扑,还是太平道的妖邪之气,亦或是黑山贼的寇乱……正好可以用他们的鲜血,来淬炼我的刀锋!我就在这里,静待他们的到来!”
他猛地转身,烛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巨大,投射在墙壁上,仿佛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
“传令!流民工程队,分出一半精壮,由你亲自督导,日夜轮班,加固城防!乡勇操练,强度加倍!告诉将士们,吃饱喝足,把刀磨快!这顿丘的太平日子……是打出来的!”
顿丘的夜空下,五色棒的阴影与磨刀霍霍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曹操以清丈田亩为开端,在张让为他精心挑选的“死地”上,硬生生砸开了一条生路,但也点燃了更猛烈的反抗火焰。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地平线上酝酿。而曹操手中的刀,已在磨刀石上迸发出了第一簇耀眼的火星。
冬日的帝都被一层阴冷的湿气笼罩。尽管年节将近,但宫阙巍峨之下,暗流涌动。巨鹿张角“岁在甲子”的预言如同无形的瘟疫,让敏感之人嗅到了不祥的气息。然而,在权贵们醉生梦死的表象下,一只来自风暴中心的“黄蜂”,已悄然潜入了这座即将倾覆的巨巢——太平道大方渠帅,马元义。
在洛阳城的东市门口,一辆辆骡车缓缓驶入。这些骡车上装满了冀州的特产,有邯郸的精铁,还有清河的绢帛。骡车队伍的管事是个面容沧桑、眼神精明的中年汉子,他身着朴素的衣服,却难掩其精明干练之气。
这位管事,其实是乔装改扮的马元义。他操着一口流利的河北官话,与市掾吏谈笑风生,显得十分熟稔。在缴纳了丰厚的“入市税”和守卫的“辛苦费”后,骡车队伍顺利地进入了东市。
马元义之所以选择这个时机入城,是因为他深知年节前是商旅往来最为频繁的时候,盘查相对松懈。他伪造了货单和路引,上面详细记录了货物的种类和数量,以及他们的行程和目的地。这些伪造的文件做得天衣无缝,没有丝毫破绽。
马元义的身份是中山郡大商贾“苏氏商行”的二掌柜。张世平、苏双在冀州的势力庞大,他们的名号在洛阳也颇为响亮。马元义此次前来,对外宣称是为豪门贵戚采买年货。这个身份不仅能解释他所携带的大量“货物”,还能为他接近权贵提供一个合理的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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