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诞离奇的“狂想幻境”如同一场突如其来的、席卷一切的滑稽风暴,将气势汹汹的王室东方军团彻底卷入其中,在精神层面给予了沉重一击。士兵们丢盔弃甲(心理意义上的)、狼狈不堪地撤离了闪耀金币领的边界,直到退出足够远的距离,那萦绕在脑海中的、学狗叫和爱上盔甲的恐怖威胁才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留下的是满心余悸、精神恍惚和难以言喻的羞愤。
闪耀金币领这边,劫后余生的众人瘫倒在裂谷边缘,望着退去的敌军,一时间竟无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声和…几声压抑不住的低笑(主要是布琳发出的)。这场胜利来得太过诡异,太过不真实,以至于胜利的喜悦都被一种强烈的荒诞感所冲淡。
“我们…真的用…用那种办法…把他们吓跑了?”格温扶着额头,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效果…出乎意料的好。”伊莎贝拉推了推眼镜,镜片上还残留着能量过载的焦痕,“大规模环境幻术配合强效共情与认知干扰…这简直是…心理学与能量学的奇迹应用…虽然原理完全不明…”她的研究之魂在燃烧,但身体却诚实地的瘫软在地。
“米娅太棒了!”布琳兴奋地想去抱昏迷的小猫女,被格温小心拦住,“以后看谁不爽,就让米娅给他编个噩梦!让他天天梦见自己穿裙子跳芭蕾!”
莱昂却没有笑,他小心翼翼地将昏迷的米娅抱在怀里,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和微弱的气息,心中充满了担忧与愧疚。他又看向悬浮在空中、光芒明显黯淡了许多的生命古树之心,以及远处主楼废墟中再次陷入沉睡、气息依旧虚弱的塔莉娅公主。胜利的代价是巨大的,核心力量几乎全部透支。
“阿尔弗雷德,”他的声音因疲惫而沙哑,“立刻清点伤亡,救治伤员,加固所有防御。巴里克队长,派出最精锐的侦察兵,严密监视敌军动向,防止他们去而复返。”
“是,少爷(男爵)!”阿尔弗雷德和巴里克立刻领命而去,尽管身心俱疲,但求生的本能支撑着他们行动起来。
“布琳,伊莎贝拉,检查法阵和生命古树之心的状态,尽全力稳定它们。格温,照顾好米娅。”莱昂下达着一连串指令,强迫自己从虚脱中振作起来。
接下来的半天,整个闪耀金币领陷入了紧张而忙碌的战后休整。矮人战士们和恢复过来的民兵在阿尔弗雷德的指挥下,奋力修复着被龙息、亡灵和军队冲击弄得千疮百孔的栅栏和围墙,虽然知道这些工事在真正的强敌面前作用有限,但至少能提供一些心理安慰。伤员被集中安置,幸运的是,在生命古树之心逸散能量的滋养下,大多数伤者的恢复速度都远超预期。
布琳和伊莎贝拉对裂谷法阵和生命古树之心进行了初步检查,结果喜忧参半。喜的是生命古树之心的本源似乎并未受损,只是能量消耗过度,正在缓慢吸收地脉能量进行恢复,它散发的生命场依旧是领地快速恢复的关键。忧的是那个临时搭建的共鸣法阵彻底报废,月影石全部耗尽,而米娅则因过度透支而陷入了深度的自我修复性昏迷,短时间内无法再动用她那神奇的能力。
主楼废墟旁,塔莉娅公主依旧沉睡,但呼吸平稳了许多,龙躯上的恐怖伤口在生命能量和巨龙体质的作用下,极其缓慢地开始愈合,碎裂的龙鳞下隐隐有新生的肉芽蠕动。但她何时能恢复战力,甚至能否恢复如初,都是未知数。
莱昂站在了望塔(勉强修复)上,望着远方黑森林边缘那连绵的王国营地篝火,眉头紧锁。敌军虽然暂时退却,但并未远离,显然是在重整旗鼓,寻找应对幻术的方法。下一次进攻,绝不会再如此儿戏。
“少爷,”阿尔弗雷德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塔莉娅身边,递上一块硬邦邦的黑面包和一杯清水,“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一天一夜没合眼了。”
莱昂接过食物,味同嚼蜡地啃着,目光依旧没有离开远方:“阿尔弗雷德,我们…还能撑多久?”
老管家沉默了片刻,缓缓道:“物资方面,矮人朋友之前援助的还能支撑一段时间。但人力…战力…如果对方不惜代价强攻,我们…恐怕很难抵挡下一次。除非…”他看了一眼主楼方向,“…除非公主殿下能尽快恢复。”
莱昂苦笑一声。将希望寄托在一头重伤且脾气暴躁的巨龙身上,这感觉实在有些绝望。
就在这时,一名矮人侦察兵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望塔:“男爵大人!巴里克队长让我来报!敌军营地有动静!有几辆马车离开了大队,朝着黑石镇方向去了!看旗帜,是荆棘鸟商会的人!”
荆棘鸟商会?他们在这种时候分兵去黑石镇干什么?采购物资?还是…另有图谋?
莱昂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奥布里·斯通老奸巨猾,绝不会做无意义的事情。
“继续监视!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告!”
“是!”
侦察兵退下后,莱昂沉思片刻,对阿尔弗雷德说:“给黑石镇的暗线传讯,让他们密切关注荆棘鸟商会的动向,但务必小心,不要暴露。”
“老奴明白。”
接下来的两天,就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平静中度过。王室军队没有再次进攻,只是在黑森林边缘加固营地,派出小股部队进行侦察,似乎在酝酿着什么。闪耀金币领则抓紧每一分每一秒休养生息,恢复力量。
塔莉娅公主在第三天清晨再次短暂苏醒了一次。她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爪子扒拉出她藏在鳞片下的那些“宝贝”(包括莱昂的怀表),仔细清点了一遍,确认没有丢失后,才满意地哼唧了一声。然后,她瞪着一双恢复了些许神采但依旧带着疲惫的琥珀色竖瞳,看向守在外面的莱昂。
“喂,人类小子,”她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底气足了一些,“我的‘滋养’时间到了吧?别想赖账!”
莱昂:“…” 他差点忘了这每周一次的“保护费”。
无奈之下,莱昂只好让阿尔弗雷德将库房里仅存的几块品质稍好的魔晶石(原本是打算用于法阵修复的)贡献了出来。塔莉娅用爪子拨弄着那几块“寒酸”的石头,明显不太满意,撇了撇嘴:“啧,穷酸…算了,本公主现在胃口不好,凑合吧。”她张口吸走了魔晶石的能量,打了个哈欠,又缩回去继续睡,临睡前嘟囔了一句:“…看好我的地盘…还有那只小猫…下次再被人打上门,我就先把你们拆了当点心…”
虽然话不好听,但莱昂莫名地感到一丝安心——至少这位殿下恢复了些许活力,并且似乎默认了“保护领地”的责任。
就在莱昂为资源发愁之际,转机意外地到来了。
当天下午,一支小小的、风尘仆仆的矮人商队,在一队矮人岩石守卫的护送下,竟然奇迹般地穿越了王室军队的外围警戒线(矮人对黑石山脉的熟悉程度远超人类),抵达了闪耀金币领。
带队的是布琳的一位远房表叔,一位名叫格隆德·铁须(Grundel Ironbeard)的矮人商人,以胆大和路子野着称。他带来的不是普通的货物,而是整整一车急需的优质治疗药剂、坚固的武器铠甲修复材料、大量的耐储存食物,以及…一小袋虽然不多,但品质极高的月影石原矿和几块罕见的、用于稳定能量回路的“宁静蓝宝石”!
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格隆德表叔!你怎么来了?!”布琳看到亲人,兴奋地扑了上去。
格隆德表叔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布琳的后背(拍得她龇牙咧嘴):“哈哈,小布琳!听说你在这里混得风生水起,还把王国军队耍得团团转?干得漂亮!没给咱们铁砧氏族丢脸!”他嗓门洪亮,毫不顾忌远处的王室军营,“穆拉丁长老听说你们这边有麻烦,特意让我绕了点路送点东西过来!怎么样,够意思吧!”
莱昂和阿尔弗雷德大喜过望,连忙上前郑重道谢。这些物资对现在的领地来说太重要了!
“先别急着谢,”格隆德表叔压低了声音,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一些,将莱昂和阿尔弗雷德拉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用火漆密封的信,“这是穆拉丁长老让我亲自交给你的,男爵阁下。长老说,情况可能比看到的更复杂。”
莱昂心中一动,接过信件,迅速拆开。
信是穆拉丁长老的亲笔,用的是矮人语,字迹粗犷而有力。内容却让莱昂的心再次沉了下去。
穆拉丁长老在信中写道,矮人氏族通过自己的情报网了解到,财务大臣奥布里·斯通对闪耀金币领的野心远超寻常。他不仅动用了王室军队,似乎还与某些活跃在黑石山脉深处的、信仰古老地下神只的极端矮人分裂派系“深石之子”(children of the deep Stone)有了接触。那些分裂分子擅长操纵岩石与深渊能量,对地底结构极其了解。奥布里很可能在谋划双管齐下,一方面从地表施压,另一方面试图从地脉回廊的其他入口或裂隙渗透进去,直接夺取核心遗迹或破坏地脉结构!
更令人担忧的是,穆拉丁长老提到,荆棘鸟商会最近在黑石镇大量收购一种名为“裂界石”的危险矿物,这种矿物极不稳定,通常用于制造一次性的、威力巨大的地脉炸弹或空间扰乱装置。其用途令人不安。
信的末尾,穆拉丁长老郑重告诫莱昂,务必加强地底监控,警惕来自脚下的威胁。同时,他表示矮人氏族碍于与王国的盟约,无法公开提供军事支援,但会在情报和物资上尽力提供帮助。最后,他隐晦地提醒莱昂,塔莉娅公主的恢复至关重要,或许…可以尝试寻求更进一步的“合作”…
信中的信息让莱昂背后冷汗直冒。地底渗透?裂界石炸弹?奥布里·斯通这是要将整个地脉回廊彻底摧毁的节奏吗?!难怪荆棘鸟商会的人去了黑石镇!
“格隆德先生,大恩不言谢!”莱昂收起信件,郑重地对格隆德表叔行了一礼,“这些情报太重要了!”
“嘿嘿,别客气。”格隆德表叔摆摆手,“我们也看不惯奥布里·斯通那老小子的贪婪嘴脸。对了,”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又从怀里摸出一个用油布包裹的小盒子,“这是来的路上,一个藏在山洞里的、鬼鬼祟祟的家伙塞给我的,说一定要交给‘闪耀金币领的领主’。那家伙身上有股海水的咸腥味,跑得飞快,我没追上。”
海水的咸腥味?莱昂心中一动,立刻接过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
盒子里没有武器,没有陷阱,只有一枚打磨光滑的黑色贝壳,贝壳上用一种会发光的苔藓颜料,写着一行细小的字:
“东南沿海,‘海风与烈酒’旅店,‘潮汐之眼’等待三日。口令:‘浪花知晓礁石的秘密’。”
是“浪涛”组织!他们再次发出了联络信号!而且地点就在东南沿海,似乎与之前信使提到的“碎鳍酒馆”不在同一处,可能是一个新的安全屋。
在这个关键时刻,“浪涛”再次出现,是意味着新的帮助,还是…新的陷阱?
莱昂握着这枚贝壳,心潮起伏。内忧外患之下,这支神秘势力的动向,显得愈发扑朔迷离。
送走了格隆德表叔和他的商队后,莱昂立刻召集核心成员,传达了穆拉丁长老的信件和“浪涛”的联络信息。
气氛再次变得凝重起来。
“地底渗透…这太可怕了!”伊莎贝拉脸色发白,“地脉回廊结构复杂,我们根本不知道所有入口!如果他们从别处进来,直接破坏核心或者释放更多亡灵…”
“裂界石炸弹!”布琳咬牙切齿,“那帮疯子!他们想炸了整个地脉吗?!那会引起连锁反应,整个领地都可能塌陷!”
“我们必须加强地底巡逻!”格温握紧剑柄,“可是…我们人手太少了…”
“浪涛…”阿尔弗雷德沉吟道,“在这个节骨眼上联系…是福是祸难料。但他们的情报之前确实帮了我们大忙。”
莱昂沉思良久,缓缓开口道:“地底的威胁必须优先应对。巴里克队长,麻烦你立刻挑选最精锐、最熟悉地形的矮人战士,组成侦察小队,深入已知的地底通道和裂隙进行排查,设置警戒法阵和陷阱。发现任何异常,立刻回报,绝不要贸然接战。”
“交给我吧!”巴里克重重捶胸,领命而去。
“至于浪涛…”莱昂看着那枚贝壳,眼中闪过一丝决断,“我必须去一趟。”
“太危险了!”格温立刻反对,“万一是个陷阱?或者王室军队在半路伏击?”
“我知道危险。”莱昂沉声道,“但我们现在情报严重不足,就像瞎子一样。浪涛是目前唯一可能提供关键信息的渠道。穆拉丁长老的信也暗示了局势的复杂性,我们需要了解奥布里·斯通到底还勾结了哪些势力。而且…”他顿了顿,“…我总觉得,‘浪涛’和‘守夜人’之间,似乎存在某种关联甚至…对立。或许能从他们那里了解到更多关于‘回响网络’和‘心锁’的秘密。”
最终,众人被莱昂说服,但坚持要求他必须带上足够的护卫。经过商议,决定由格温、布琳和四名最精锐的矮人战士陪同莱昂前往,伊莎贝拉和阿尔弗雷德留守领地,照顾米娅和塔莉娅,并主持防御工事。
就在莱昂准备出发事宜时,主楼方向再次传来塔莉娅慵懒却带着一丝不耐烦的声音:
“喂!要出门打架?记得给我带点亮闪闪的伴手礼回来!不然下次别想我喷火!”
莱昂:“…”
这位殿下,恢复得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而且这理直气壮讨要礼物的语气…
破产休整期的短暂宁静之下,暗流愈发汹涌。莱昂即将踏上前往海岸的征途,而领地能否在他离开期间守住,一切仍是未知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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