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光敛去,厉擎山已带着阿黄回到下榻的仙驿独院之中。
院内禁制完好,清幽依旧,与外界劫后余生的喧嚣恍若两个世界。阿黄一落地,便迫不及待地用脑袋蹭着厉擎山的手,一双金眸眼巴巴地望着他手中那枚散发着诱人赤光的玉盒。
“馋嘴。”厉擎山笑骂一句,打开玉盒。顿时,一股精纯澎湃、却又温和内敛的火系本源之力弥漫开来,整个小院的温度都悄然上升了几分,空气中甚至浮现出点点肉眼可见的赤色灵光。那枚丹药龙眼大小,通体浑圆,丹表面有九道天然形成的云纹,隐隐构成一只展翅欲飞的火凤之形,神异非凡。
“唳——”似乎有一声极微弱的凤鸣从丹内传出。
“九转赤凤涅盘丹?”厉擎山略一挑眉,“瑶池倒是舍得下本钱。此丹蕴含一丝上古火凤涅盘重生时淬炼出的本源精粹,于火系灵兽乃是至宝,不仅能大幅提升修为,更有淬炼血脉、激发潜能之效。静池仙子这份‘谢礼’,倒是恰到好处。”
阿黄早已口水直流,尾巴摇成了风车,呜呜咽咽地催促。
“去吧。”厉擎山将丹药抛给它。
阿黄兴奋地一跃而起,精准地将丹药叼住,囫囵吞下,随即周身猛地爆发出璀璨夺目的赤金色光芒,形成一个光茧将它包裹其中。澎湃的药力化开,它舒服地哼哼了两声,便趴伏在地,陷入沉眠消化吸收,气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强盛浑厚起来,皮毛下的肌肉微微蠕动,骨骼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显然正在经历一场不小的蜕变。
厉擎山看了它一眼,确定无恙,便不再理会。这点药力对阿黄来说恰到好处,并无风险。他自行在院中石凳坐下,取出一套普通的茶具,自斟自酌,目光微垂,似在沉思。
今日之事,看似偶然,实则处处透着蹊跷。
积秽谷爆发,时机巧合,正在瑶池仙宴前夕,仙城人员最混杂之时。那幕后操纵者,选择的地点也极恶毒,积秽谷万载沉积的污秽之力,一旦被引动,威力足以瞬间重创甚至毁灭小半个仙城,造成的恐慌与混乱可想而知。
其目的为何?仅仅是为了制造破坏?还是想借此试探什么?试探凌霄宝殿的反应?或是……试探他厉擎山?
静池仙子所言,并非没有道理。仙域近千年来,类似的小规模异动确实频发,背后若无人统筹引导,实在说不过去。那“外界力量”的猜测,也为他提供了一个新的思路。
他所知的七方空间,神域秩序井然却排外,妖域弱肉强食内部纷争不断,魔域欲望横流征伐不休,鬼域轮回有序却冰冷无情,怪域逻辑崩坏混乱不堪,仙域……看似超脱秩序,实则僵化自负。
每一方空间的原神,似乎都出了些问题。若真有某个“外界”黑手,能同时对这些站在一界顶点的存在施加影响,其实力与手段,恐怕远超想象。会是那最后一个,他尚未踏足的“怪域”吗?还是……混沌虚空中其他未知的可怕存在?
而仙域这位“太上道尊”,状态尤为奇特。并非简单的沉睡或迷失,更像是主动地、甚至偏执地追求一种“绝对秩序”,自身近乎化身为天道规则的一部分,变得冰冷无情,漠视一切。那天道罗盘,在其中又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是辅助工具,还是……潜移默化的操控者?
厉擎山指尖轻轻敲击石桌,目光变得幽深。他隐约感觉到,一张无形的大网似乎正在收拢,而他自己,或许在不知不觉中,也已成为了网上的一个结点。
“有趣。”他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弧度。沉寂万载,一觉醒来,似乎碰上了些不那么无聊的事情。
三日后,瑶池仙宴,论道大会……或许真能有些意外的收获。
接下来的两日,仙城表面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与喧嚣。关于那日积秽谷爆发的“地脉秽气意外泄漏”事件,在凌霄宝殿有意无意的引导下,很快被压了下去,成了茶余饭后一则渐渐无人提及的谈资。各大势力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即将到来的瑶池仙宴与论道大会上。
期间,亦有不下十波人马试图拜访厉擎山所住的独院。有各大宗门的使者,带着重礼,言语恭敬,试图拉拢;也有如金万贯这般心思活络的商人,绞尽脑汁想再见一面,混个脸熟;甚至还有两位那日被救下的金仙,亲自前来道谢,姿态放得极低。
然而,所有访客都被一层无形的屏障阻隔在院外,连门都未能叩响。厉擎山布下的简单禁制,却蕴含着让他们无法理解、更无法逾越的“理”,最终只能悻悻然离去,对院内那位神秘前辈的敬畏更深了几分。
唯有瑶池静池仙子,派人送来了一枚玉简。玉简中并非什么珍贵功法,而是瑶池数千年来记录的、所有与“黑潮”、“异动”、“外界疑踪”相关的零星信息,内容庞杂,真伪需自行甄别,但态度已然表明。
厉擎山神识扫过,将信息记下,并未回复。
这两日,阿黄一直沉睡未醒。它周身的赤金光茧愈发凝实,气息节节攀升,已然突破了某个临界点,并且还在稳步上涨,体内血脉奔涌,发出如同大江潮涌般的轰鸣之声,显见那九转赤凤涅盘丹药效非凡。
第三日清晨,当第一缕晨曦穿透云层,洒向仙城时,阿黄周身的光茧终于开始缓缓收敛、吸收。
“咔嚓……” 光茧碎裂,化为精纯的能量被尽数吸入体内。
一声低沉却充满威严与力量的咆哮声响起,并非犬吠,反而更似龙吟凤鸣交织!
只见院中,阿黄已然苏醒,身形似乎并未变大多少,但整体的线条变得更加流畅矫健,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皮毛不再是单纯的金黄,而是隐隐泛着一层赤金色的流光,如同熔化的金液覆盖全身,炫目至极。它的四只爪子周围,有细微的赤金色火焰纹路若隐若现,踏足之处,空气微微扭曲。最显着的变化是它的额头正中,竟然生出了一小簇如同火焰般跳跃的、赤金色的绒毛,平添了几分神秘与尊贵。
它的双眸睁开,金光湛湛,瞳孔深处仿佛有火焰燃烧,灵性十足,更透着一股以往没有的、源自血脉深处的威严。其散发出的气息,赫然已稳稳踏入了天仙境界,而且绝非普通天仙初期可比!
“汪汪!”阿黄兴奋地一跃而起,化作一道金赤流光,瞬间扑到厉擎山身边,亲昵地蹭着他的腿,摇头摆尾,展示着自己全新的形象和力量,得意洋洋。
“还不错。”厉擎山揉了揉它额间那簇火焰绒毛,感受到指尖传来的温热与蓬勃力量,点了点头,“总算没白费那枚丹药。看来你体内那点稀薄的血脉,又被唤醒了一丝。”
阿黄享受地眯起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这时,院外传来了柳知薇恭敬的声音:“厉前辈,仙宴即将开始,晚辈奉仙子之命,特来为您引路。”
厉擎山整理了一下青衫,淡然道:“进来吧。”
院门无声开启。柳知薇今日换了一身更为正式的水蓝色宫装长裙,发髻高绾,缀以珠翠,显得清丽脱俗又不失庄重。她步入院内,刚欲行礼,目光便被厉擎山脚边神骏非凡的阿黄吸引,美眸中顿时闪过极大的惊艳与诧异。
不过两日不见,这灵犬的变化竟如此之大!其神采、其威仪、其气息,与之前简直判若两“狗”!
“前……前辈,您的灵犬……”她忍不住讶然出声。
“吃了点零食,睡了个好觉而已。”厉擎山轻描淡写,打断了她的询问,“走吧。”
柳知薇立刻收敛心神,不敢多问,恭敬道:“是。仙宴设在凌霄宝殿正殿前的‘万象天坛’,请前辈随晚辈来。”
她再次祭出那艘莲花飞行法器,请厉擎山与阿黄上去。莲舟腾空,朝着凌霄宝殿方向飞去。
越是接近凌霄宝殿核心区域,空中各色流光遁影便越多,如同百川归海,从仙城各个方向汇聚而来。仙乐缥缈,异香扑鼻,无数强大的气息交织在一起,彰显着此次盛会的隆重。
万象天坛,位于凌霄主殿前方,是一片无比辽阔的白玉广场。广场地面铭刻着周天星辰图谱与万象生灵浮雕,四周矗立着九九八十一根盘龙金柱,散发出浩瀚威严的气息。此刻,天坛之上早已布置妥当,云霞铺地,仙光缭绕。
最上方,自然是凌霄宝殿的主位,此刻尚空着,代表着此间主人的无上权威。
其下,按照势力等级与实力,分设数百张玉案仙席,呈扇形向下分布。早已有大量修士入场,按照引导落座。修为最低也是天仙,金仙巨头亦不在少数,一个个气度雍容,宝光隐隐,低声交谈间,自成气场。来自不同宗门、不同势力的修士,服饰各异,气息迥然,构成了仙域顶尖力量的一幅宏大画卷。
瑶池、云渺仙宗、烈阳宗、多宝阁、散修联盟……各方巨头悉数到场。静池仙子也已在一处靠前的席位落座,身旁跟着曲兰心等核心弟子,正与邻近席位的一位道袍老者低声交谈着。见到厉擎山到来,她微微颔首致意。
金万贯坐在靠后一些的、代表多宝阁的席位上,正满脸红光地与左右攀谈,看到厉擎山,立刻激动地想要起身招呼,又强自忍住,只是投来无比热切的目光。
刘皓等烈阳宗弟子,则只能坐在更靠后的位置,看到厉擎山,纷纷低下头,不敢直视。
柳知薇引着厉擎山,径直走向最前方、仅次于凌霄主位的那一排“上宾”席位!这一排席位仅有九个,此刻已坐了五六人,无一不是气息渊深如海、名震一方的巨擘老祖级人物。
厉擎山一袭青衫,带着一只神骏的灵犬,面容年轻陌生,却走向上宾席,顿时吸引了全场几乎所有目光!
好奇、探究、惊讶、质疑、敬畏……种种视线交织在他身上。
负责引导的凌霄殿仙官见状,连忙上前,神色恭敬却带着一丝紧张:“前辈,您的席位在此。”他引着的方向,是上宾席最中央、紧邻主位的一个位置!
这个安排,显然出自凌霄宝殿高层的直接授意!既是对其实力的认可,或许也蕴含着某种难以言说的试探意味。
厉擎山面色如常,坦然入座。阿黄则乖巧地趴伏在他脚边,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那些气息强大的“老爷爷”、“老奶奶”,并无丝毫惧意。
这一幕,让周围那几位本就对厉擎山占据如此尊位心存疑虑的巨擘,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但能修炼到他们这个境界,个个都是人精,在不清楚对方底细的情况下,绝不会轻易表露不满,只是暗自打量,神念交流。
“此子是何来历?竟能居上宾首座?” “面生得很,气息……感应不清,似深潭古井。” “听闻前日仙城之危,便是一神秘青衫修士出手化解,莫非便是此人?” “竟如此年轻?怕是驻颜有术吧……其脚下那灵犬,倒是不凡,似有上古真灵血脉。”
厉擎山对周围的打量与议论恍若未闻,自顾自拿起玉案上的仙酿,浅尝了一口,微微蹙眉,似是嫌味道一般,又放了回去。
这时,一阵香风袭来。只见一位身着彩霞羽衣、容貌娇媚动人、眼波流转间自带风情的女仙,袅袅婷婷地走到了厉擎山旁边的席位坐下。她似乎是刚到,一出现便吸引了在场不少男性修士的目光。
“哟,这位道友面生得紧,不知如何称呼?小女子彩云仙子,见过道友。”她声音娇柔,带着一股天然的媚意,笑吟吟地主动向厉擎山搭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他脚下神异的阿黄,眼底深处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贪婪。
厉擎山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没听到。
彩云仙子笑容一僵,她自恃美貌,在仙域裙下之臣无数,何曾被人如此无视过?眼中闪过一丝愠怒,但很快又被娇笑掩盖:“道友真是……个性独特呢。这灵犬真是神骏,不知是何品种?小女子对豢养灵兽颇有心得,或许可与道友交流一二?”
说着,她竟伸出涂着蔻丹的纤纤玉手,看似亲切地想要去抚摸阿黄的脑袋。
阿黄猛地抬起头,金赤色的眸子冷冷地盯了她一眼,喉咙里发出低沉的警告声,额间那簇火焰绒毛无风自动,周围温度骤然升高!
彩云仙子的手僵在半空,只觉得一股灼热霸道的气息扑面而来,竟让她天仙后期的修为都感到一丝心悸,仿佛自己的手再往前一寸,便会被那恐怖的火焰瞬间焚为灰烬!
她的脸色终于变了变,讪讪地收回手,强笑道:“呵呵,脾气还不小呢。”心中却是又惊又怒,对阿黄的贪婪之意更盛。
厉擎山这才淡淡瞥了她一眼,只说了两个字:“聒噪。”
彩云仙子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青白交错,冷哼一声,扭过头去,不再自讨没趣。心中却已暗暗记下,盘算着日后如何找机会得到那只灵犬。
这一幕小插曲,落在周围那些大佬眼中,更是让他们对厉擎山的评价拔高了几分。彩云仙子可不是什么善茬,其背后的“霓霞阁”在仙域也是势力不小,擅长双修魅惑之法,裙带关系复杂。这青衫修士竟如此不给面子,要么是愣头青,要么……便是底气十足到根本无需在意霓霞阁的地步。显然,倾向于后者的居多。
时辰渐至,宾客几乎尽数落座。广场上空,仙鹤衔瑞,天女散花,霞光万道,将万象天坛映照得如同仙境中的仙境。
就在这时,一声宏大悠扬的钟鸣响彻天地!
咚——!
钟声涤荡心神,所有人都精神一振,停止了交谈,目光齐刷刷地望向那最高处的主位。
只见主位后方,那巍峨的凌霄主殿大门缓缓开启,道道瑞气喷薄而出。一行身影,在璀璨仙光的簇拥下,缓步而出。
为首的,正是玉宸仙君!他依旧身着灰袍,面容模糊,周身气息与整个凌霄宝殿、乃至脚下的万象天坛融为一体,冰冷淡漠,如同天道化身。他手中托着那古朴的天道罗盘子体,罗盘缓缓转动,散发出无形的、令人压抑的法则波动。
在其身后,跟着九位气息同样深不可测的金仙老者,以及数十位凌霄宝殿的高层仙官。
玉宸仙君走到主位前,并未立刻坐下,那模糊的目光扫过下方济济一堂的仙域群雄,淡漠的声音如同天宪般响起,传遍每个角落:
“仙域盛会,万象更新。论道求真,切磋共进。然,天道有序,法则有常。望诸位道友,恪守本分,勿生事端,勿起纷争,依规而行。”
他的话语冰冷平淡,没有丝毫情绪起伏,更像是在宣读某种既定程序的开场白,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置疑的威严。尤其那“勿生事端,勿起纷争,依规而行”十二个字,更是加重了语气,仿佛是对某些人的警告。
不少熟知凌霄宝殿作风的大佬心中暗凛,知道这是玉宸仙君一贯的风格,倒也并不意外。
静池仙子闻言,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厉擎山则是端起酒杯,又嫌弃地放下,仿佛觉得这开幕辞还不如杯中之酒有滋味。
玉宸仙君说完,便径直坐下,不再多言。自有司礼仙官上前,朗声宣布大会流程,无非是一些冠冕堂皇的场面话,以及接下来论道交流、资源划分、弟子比试等环节的安排。
盛大的仙宴正式开始,珍馐美味、琼浆玉液如流水般呈上,仙乐奏响,霓裳起舞,一派歌舞升平。
然而,在这份浮华的和谐之下,暗流早已开始涌动。
酒过三巡,气氛稍显热络之后,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只见烈阳宗席位上,一位面色赤红、脾气显然颇为火爆的长老,猛地站起身,对着云渺仙宗的方向拱了拱手,声音洪亮,甚至盖过了仙乐:
“赤阳子道友,久闻云渺仙宗丹道冠绝玉完天,老夫佩服!恰逢盛会,我烈阳宗近日偶得一张上古丹方,名为‘九阳昊天丹’,奈何其中几味君臣佐使之理,始终难以参透,炼制数次皆尽失败,浪费了无数珍贵材料。素闻云渺仙宗能人辈出,不知可否代为参详一二,也好让我等小宗门开开眼界?”
他话说得看似客气,实则夹枪带棒,直接将云渺仙宗架在了火上。那“九阳昊天丹”一听便知绝非普通丹方,其炼制难度必然极大,烈阳宗自己炼不出来,便想借此机会让云渺仙宗当众出丑。若云渺仙宗也解不出或炼不成,便可大肆宣扬,挫其威名;若侥幸炼出,他们也能得到丹药或经验,稳赚不赔。
云渺仙宗宗主赤阳子,是一位面色红润、身形微胖、总是笑眯眯的老者,闻言眼中精光一闪,脸上笑容不变:“呵呵,好说好说。烈阳宗的丹方,定然非同凡响。我宗近年来人才凋零,老夫也仅是略通皮毛,恐怕要让贵宗失望了。”
他打了个哈哈,试图推脱。
“诶~赤阳子道友过谦了!”烈阳宗那位长老却不依不饶,“谁不知云渺仙宗丹道底蕴深厚?若贵宗都算人才凋零,那我仙域岂非无人懂丹了?莫非……贵宗是瞧不起我烈阳宗,不愿指点?”
这话已是近乎挑衅了。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两大宗门身上。不少宗门都露出看好戏的神色。云渺仙宗与烈阳宗因资源星域划分早有积怨,此刻发难,正在众人意料之中。
赤阳子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对方这是逼宫,若不接招,云渺仙宗颜面扫地;若接招,风险极大。
就在他沉吟之际,坐于他下首的一位中年丹师,也是云渺仙宗丹阁的副阁主,忍不住起身,冷声道:“哼,有何不敢?且将丹方拿来!我云渺仙宗还从未怕过丹道挑战!”
此人正是当日与厉擎山有过冲突的李长老一系的人,性子急躁,受不得激。
赤阳子暗骂一声蠢货,但话已出口,无法收回,只得笑道:“既如此,便让我等见识一下烈阳宗的上古丹方吧。”心中却已提起十二分警惕。
烈阳宗长老眼中闪过一丝得瑟,取出一枚赤玉简,以仙元托送过去。
赤阳子接过玉简,神识沉入,片刻后,脸色微微凝重起来。那丹方确实玄奥复杂,许多药材配伍匪夷所思,违背常理,尤其是其中几处关键的火候转换与药性融合之处,更是艰涩难懂,稍有不慎便会炸炉或者炼出一炉废丹。连他看了,都觉头大如斗。
他将玉简递给身旁几位丹阁长老传阅,几人看过之后,也都是眉头紧锁,低声议论纷纷,显然遇到了难题。
烈阳宗众人见状,脸上不禁露出得意之色。
时间一点点过去,云渺仙宗这边迟迟没有给出解答,气氛逐渐变得尴尬起来。周围开始响起一些细微的嗤笑声。
烈阳宗那位长老更是阴阳怪气道:“怎么?鼎鼎大名的云渺仙宗,连一张丹方都参不透吗?若是实在为难,认个输也无妨,呵呵。”
云渺仙宗众人脸色难看至极。那急性子副阁主额头冒汗,憋得满脸通红。
就在赤阳子准备硬着头皮,尝试说出一个风险极高的推演方案时——
一个清冷平静的声音,突兀地响起,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场中的所有杂音:
“离火之精分量减三厘,以癸水阴露调和,文火慢煨三个时辰,再转武火猛淬一刻。金髓玉液投放时机提前至凝丹前半刻,辅以震字诀震荡丹炉,可使药力彻底融合,化解阳亢冲突。”
此言一出,满场皆寂!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从云渺仙宗和烈阳宗身上,猛地转向了声音来源——上宾首席,那位一直默不作声的青衫修士!
只见厉擎山依旧慵懒地靠坐在席位上,手中把玩着一只空酒杯,目光并未看向任何人,仿佛刚才那石破天惊的话语,并非出自他口。
然而,在场所有精通丹道之人,尤其是云渺仙宗那几位长老,在听到那几句话后,先是茫然,旋即如同醍醐灌顶,猛地瞪大了眼睛!
“离火之精减三厘?癸水阴露调和?文火转武火?金髓玉液提前?震字诀?!”赤阳子喃喃自语,脑中飞速推演,片刻后,浑身剧震,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与震撼光芒,“妙!妙啊!如此简单却又匪夷所思的改动!竟能完美化解那阳亢冲突,平衡君臣佐使!这……这简直是神来之笔!我等为何就没想到?!”
其他几位丹阁长老也是如痴如醉,激动得满脸通红,看向厉擎山的目光,充满了无比的敬畏与崇拜!
那烈阳宗长老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取而代之的是惊愕与难以置信!他们烈阳宗研究这丹方上百年都未解决的难题,竟被此人随口几句点破?!而且听起来……竟无比合理,直指核心!
“你……你胡说八道!”烈阳宗长老下意识地反驳,“离火之精乃主药,岂能轻易削减?癸水阴露性寒,与之相克!金髓玉液提前投放,药性未稳,必致丹毁!震字诀更是荒谬,凝丹关键时期震荡丹炉,岂非自寻死路?!”
厉擎山终于抬起眼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无知聒噪的蝼蚁:“夏虫不可语冰。尔等蠢钝如猪,自然觉得是自寻死路。”
“你!”烈阳宗长老气得浑身发抖,面红耳赤。
“厉前辈所言无误!”赤阳子此刻却猛地站起身,对着厉擎山方向深深一揖,语气激动而恭敬,“前辈真知灼见,一语点醒梦中人!赤阳子代云渺仙宗,拜谢前辈指点之恩!”
云渺仙宗众人也纷纷起身,向着厉擎山恭敬行礼,心服口服。
这一幕,彻底震撼了全场!
云渺仙宗宗主,堂堂金仙大能,仙域丹道泰斗,竟对一个年轻人如此恭敬,口称前辈,行弟子礼?!
这厉擎山,究竟是何方神圣?!
烈阳宗众人脸色灰败,哑口无言,悻悻然坐下,再也不敢提丹方之事。
高居主位的玉宸仙君,那模糊的面容之后,目光似乎再次波动了一下,落在厉擎山身上。他手中的天道罗盘,指针又一次开始了无序的轻微颤动。
静池仙子嘴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金万贯激动得差点跳起来,与有荣焉。
彩云仙子美眸闪烁,看向厉擎山的目光,除了贪婪,更多了几分忌惮与好奇。
厉擎山对于引起的轰动毫不在意,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放下酒杯,目光似乎不经意地扫过广场某个偏僻的角落,那里,几个穿着普通、气息收敛的修士悄然交换了一个眼神,其中一人袖中,似乎有某种极其隐晦的黑暗波动一闪而逝。
“忍不住要开始了吗?”厉擎山心中冷笑,重新闭上了眼睛,静待好戏开场。
仙宴的歌舞依旧,但一股更加深沉诡谲的暗流,已然在觥筹交错之下,汹涌澎湃起来。
(第二十七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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