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3章:星象墨的时空印记
地板的震感还在,像有根弦卡在月壳深处,时不时拨一下。林浩没松手,墨斗还攥在掌心,蓝光没灭,只是不再乱闪,稳得像是被什么牵住了节奏。
他低头看缠在手腕上的墨线,忽然发现那光不是从轮轴里渗出来的——是顺着线爬的,一寸寸往上,像是回应某种召唤。
“刚才那共振……”苏芸开口,声音压着调,没说完。
陈锋站在监控墙边,没回头,手指搭在战术背包外侧。粉末没动,连震动都停了。这不对劲。往常只要系统异常,砖粉就会自动排列成预警阵型,可现在,它安静得像被抽走了信号。
林浩把墨斗轻轻搁在操作台边缘,用指腹蹭了蹭线头。墨迹干了多年,黑得发沉,可这一碰,光又跳了一下。
“我试试。”他说。
没等回应,他解开工装袖扣,把墨线一圈圈绕上手腕,末端贴住脉门。皮肤接触的瞬间,蓝光猛地亮了一瞬,随即收敛,变成一层薄薄的辉晕,像水底映月。
空中浮出影像。
一个女人背影,穿旧式防护服,站在高脚架前,手里握笔,在岩壁上描线。光线昏黄,能看出是洞窟内部,四壁布满褪色壁画,星轨图占了整面北墙。
林浩喉咙动了动。
那是敦煌三六九窟,母亲最后一次带队修复的地方。
影像无声,动作却清晰:她抬手、落笔、换墨,每一个细节都像被时间封存过。突然,她停下,仰头看向穹顶某处,仿佛听见了什么。几秒后,画面断了。
七秒整。
苏芸已经冲到控制台另一侧,音叉抽出一半,直接拍在量子接口上。转换程序自动启动,波形图开始滚动。
“频谱乱得没法看。”她盯着屏幕,“但有规律……低频段藏着一段复合声波。”
林浩调出个人档案库,输入关键词:“1995,临终记录,听觉幻觉”。
数据库弹出一份扫描件:泛黄的病历纸上,母亲的手写备注——“夜闻天音,似鲸鸣,带节律,第三日录下波形”。旁边附一张草图,画的是起伏曲线,标注着“c#-2,时长11.3秒,重复周期47秒”。
苏芸把当前接收的音频拖进比对模块。
两条曲线并列展开。一条来自二十八年前的病房手稿,一条来自此刻的墨线残波。
重合度:98.6%。
“这不是巧合。”林浩声音低下去,“她当年听到的,和我们现在接收到的,是同一个东西。”
“可这算什么?”苏芸指尖点着屏幕,“数据?信号?还是……记忆?”
陈锋走过来,没说话,只盯着那幅静止的洞窟影像。他很少看这种非安全类画面,更别说盯这么久。
“你妈为什么用这种墨?”他问。
林浩摇头。“她说这是祖传配方,加了陨石粉,能‘锁住光’。小时候我不信,以为是哄小孩的说法。直到她病重那天,她把墨斗交给我,说‘有些颜色,只能在特定时空显影’。”
苏芸忽然抬头。“所以这墨不是材料,是载体?”
“可能是。”林浩重新拿起墨斗,指腹摩挲轮轴,“它不记录图像,也不存声音。它记的是‘发生过的那一刻’——位置、时间、能量状态,全打包封在里面。”
“就像……时空印记。”苏芸低声说。
音叉还在接口上,转换程序没关。那段鲸歌频率循环播放,经过三次滤噪后,人声部分渐渐浮现——不是一句完整的话,而是无数个音节叠在一起,不同语言,不同音高,但节奏统一,像某种集体吟诵。
“有人在念东西。”陈锋皱眉,“不止一个时代的声音。”
苏芸迅速调出声纹分层模型。AI自动拆解复合波,提取出七组独立语流。其中一组,匹配上了古羌语祷词片段;另一组,疑似汉代乐府残章;最底层那段,无法识别,但频率结构接近现代量子通信编码。
“它在传递信息。”苏芸说,“用声音当载体,墨当介质,时间当通道。”
林浩盯着母亲的手稿波形图,忽然伸手,在控制台上划了一道。
“如果这墨能记录时空坐标……那它也能定位源头。”
他快速调取地月轨道数据库,输入鲸歌主频、谐波衰减率、信号抵达相位差。系统开始反推发射源。
倒计时三秒。
定位结果跳出:**坐标锁定——月表背面,冯·卡门撞击坑东南缘,深度约1.2公里处**
那里是嫦娥四号着陆区,也是最早探测到噬极体活动的地点之一。
“时间呢?”苏芸问。
林浩继续输入参数,结合母亲记录的首次听闻日期,系统回溯信号传播路径。
新窗口弹出:**信号首次发射时间:1995年4月7日凌晨3:18**
正是母亲确诊白血病当天。
“不是她听见了星空。”林浩声音哑了,“是星空选中了她。”
苏芸猛地站起身,音叉滑落半寸,撞在接口边缘,发出一声轻鸣。那鸣响与鲸歌某一谐波共振,空气中竟泛起细微涟漪,像热浪扭曲视线。
她立刻反应过来,把音叉重新压紧。
“它在回应!”她喊,“我们接收到的不只是录音——是活的!还在运行!”
林浩一把抓起墨斗,将整卷墨线拍在主控台中央的数据耦合区。蓝光骤然扩散,形成环状光晕,持续五秒后,再次浮现影像。
这次不是背影。
是正脸。
母亲转过身,看着镜头,嘴唇微动。
没有声音。
但她说话了。
林浩认得那个口型。
小时候他总趴在桌边看她修复壁画,她一边调色一边默念口诀。有一次他问:“妈,你说啥?”
她说:“补天的时候,得知道哪块云缺了。”
现在,她的嘴形一模一样。
补天的时候,得知道哪块云缺了。
画面消失。
整个主控中心安静下来。
只有鲸歌还在循环,低得几乎听不见,却让人的耳膜发胀。
苏芸慢慢坐下,手指抚过发簪断裂处。她没再试图修它,只是轻轻摩挲那道茬口。
“她不是在治病。”她喃喃道,“她是在接收任务。”
林浩没答。他把墨斗收回口袋,动作很慢,像怕惊扰什么。然后打开加密终端,调出鲁班系统的底层日志备份。
他在找一个词:**星象墨**
翻到第十七页,一条被标记为“废弃材料库”的条目跳出来:
> **编号:xm-09**
> 成分:松烟墨 + 陨铁微粒(G型)+ 植物胶(敦煌特有灌木提取)
> 特性:在强辐射环境下可短暂存储电磁波相位信息
> 备注:项目负责人林母建议用于“文化遗存应急记录”,未通过评审,归档封存
他往下拉,最后一行小字写着:
> 实验记录显示,该墨在月球轨道模拟舱中曾自发激活一次,时间为1995年4月7日3:18,持续7秒,无后续响应。
时间完全吻合。
陈锋不知什么时候拿出了记录本,正在写字。林浩瞥了一眼,看到最后一句:
“当科技触及记忆,安全的定义需要重写。”
他没说话,只是把终端转向苏芸。
“你觉得……她知道我们会走到这一步吗?”
苏芸抬头,看着他,眼神很静。
“我不知道她有没有预见未来。”她说,“但我知道,她留下这东西,不是为了让我们破解谜题。”
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下来。
“是为了让我们听见她。”
林浩闭了闭眼。
再睁开时,手已经按在数据上传键上。
“我把这段鲸歌频率设为广寒宫全域监听阈值。”他说,“任何设备捕捉到同频信号,立即触发警报。”
苏芸点头,同时将音叉接入长期监测模块。
“我也加一道声纹锚定。”她说,“用母亲的手稿波形做基准,一旦出现偏差超过0.5%,就判定为干扰或篡改。”
陈锋合上本子,把战术背包往肩上提了提。
“从现在起,所有非标准信息流,按一级认知风险备案。”他说,“包括……来自过去的。”
三人站的位置没变,灯光仍是冷蓝色,地面震动早已停止。
唯有那段鲸歌,还在密闭空间里缓缓流动。
像一封迟到了二十八年的信,终于找到了收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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