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的清晨,天色未明,侦察连的营房却已灯火通明。不同于平日起床号的匆忙,今日的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庄重而不舍的气息。
姜青白早已穿戴整齐,常服熨帖,军帽端正,那个承载着她全部家当和期望的行军背囊放在脚边,棱角分明。她站在宿舍中央,环顾这个住了近一年的地方。硬板床,斑驳的墙壁,贴着泛黄军事挂图的柜子……每一处都浸透着汗水与回忆。
门被轻轻推开,同班的战友们陆续走了进来。他们也都换上了干净的常服,脸上没有了平日插科打诨的嬉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的神情。
“青白……”平时嗓门最大的王铁柱,此刻声音也有些发哽,他挠了挠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好,最后只是用力拍了拍姜青白的肩膀,“去了那边……狠狠练!给咱们侦察连争光!”
“对!让那些特种部队的老鸟们也瞧瞧,咱们侦察连出来的兵,个顶个的硬!”另一个战友红着眼圈附和。
“听说‘利刃’选拔不是人待的地方……你,你可一定要撑住啊!”年纪最小的通信兵小李,声音带着担忧。
姜青白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孔,这些曾经一起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在训练场上较劲、在边境线上并肩作战的战友,心头涌起一股强烈的热流。她深吸一口气,挺直脊梁,向众人敬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放心吧!我一定不会给侦察连丢脸!”
没有过多的言语,一个军礼,一句承诺,已然足够。
这时,走廊外传来了集合的哨声。不是急促的催促,而是悠长、庄重的调子。
姜青白背起背囊,最后看了一眼宿舍,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宿舍楼前,全连官兵已然列队完毕,鸦雀无声。寒风拂过,军旗在旗杆上猎猎作响。晨曦微露,给一张张年轻而刚毅的脸庞镀上了一层金边。
连长耿大勇和指导员站在队列前方,神情严肃。
姜青白走到队列前,立正,报告:“报告连长、指导员!侦察连一排一班,列兵姜青白,奉命前往参加‘利刃’选拔集训,准备完毕,请指示!”
耿大勇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这个他亲眼看着从新兵连分配下来,带着一身倔强和秘密,一步步成长为连队标杆,甚至在战场上立下赫赫战功的女兵。他喉咙滚动了一下,压下翻涌的情绪,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道:
“姜青白同志!”
“到!”
“记住!你从这里走出去,代表的就是我们侦察连!代表的是我们全团!无论走到哪里,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拿出侦察兵的精神——机智勇敢,坚韧不拔!有没有信心?”
“有!”声音清越,穿透晨曦,带着一往无前的决心。
指导员走上前,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一个用红布包裹着的小小物件,郑重地放入姜青白的手中。
“青白,这是连队同志们的一点心意。”指导员的声音温和而有力,“这里面,是每一名战友,从自己弹匣里取出的一颗子弹。它不代表着杀戮,它代表着我们所有人的信任、支持和……期盼。带着它,就像我们所有人,都在你身边。”
掌心的小布包沉甸甸的,仿佛真的凝聚了全连上百名战友的重量和温度。姜青白紧紧握住,指节泛白,眼眶瞬间湿润了。她再次敬礼,声音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谢谢连长!谢谢指导员!谢谢……大家!”
耿大勇深吸一口气,猛地吼道:“全体都有!敬礼——!”
“唰——!”
整齐划一的声音响起,全连官兵,无论干部战士,同时举起右手,向即将出征的战友,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阳光下,一片手臂组成的森林,庄严肃穆。每一道目光都凝聚在姜青白身上,充满了鼓励、信任与不舍。
姜青白站在这一片无声的敬意中,感受着那沉甸甸的嘱托,胸膛剧烈起伏。她强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挺起胸膛,用尽全身力气,回以最标准的军礼。
这一刻,无需更多言语。
告别仪式简短而隆重。接送选拔人员的军车已经停在营门口,发动机发出低沉的轰鸣。
姜青白最后看了一眼熟悉的营房,看了一眼朝夕相处的战友,看了一眼那面迎风招展的军旗,然后毅然转身,背着行囊,走向营门。
“青白!加油!”
“一定要选上啊!”
“我们等你回来!”
身后,传来了战友们再也压抑不住的、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带着哽咽,更带着最真挚的祝福。
姜青白没有回头,只是高高举起右臂,用力挥了挥。
她怕一回头,就再也控制不住决堤的情绪。
踏上军车,车门在身后关闭,隔绝了外面的声音和景象。车内已经坐了几名从其他单位选拔上来的队员,彼此沉默着,气氛凝重。
姜青白靠在车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渐渐远去的侦察连营房,直到那熟悉的轮廓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她低下头,摊开手掌,看着那个用红布紧紧包裹的小包。
战友的祝福,连队的期望,还有……那个远在“暗刃”、等待着与她“顶峰相见”的男人。
所有的情绪,最终都化为了眼底一抹更加坚定的光芒。
她将小红包小心翼翼地贴身收好,如同收藏起最珍贵的铠甲。
军车颠簸着,驶向未知的、充满挑战的前方。
告别,是为了更辉煌的归来。
带着侦察连的魂,她将踏上新的征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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