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粗糙的黑色头套笼罩着视线，唯一的感知是颠簸、黑暗，以及双手被反铐在身后传来的阵阵钝痛——那是攀岩时留下的伤口在抗议。姜青白靠在冰冷的车壁上，强迫自己的呼吸保持平稳，耳畔是其他队员粗重而压抑的喘息，还有车轮碾过崎岖路面的单调声响。
没有人说话。在完成“断魂崖”的极限攀爬，简单处理伤口并补充了少量食物和水分后，他们甚至没来得及喘匀一口气，就被一群荷枪实弹、面容冷峻的“敌方士兵”粗暴地押上了这辆密封的运输车。
“模拟战俘营”——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是特种兵选拔中最臭名昭着、也最考验意志的一环。它将剥离你所有的军衔、尊严，甚至作为人的基本权利，将你打回最原始的状态，用尽一切手段摧毁你的精神防线。
车辆不知行驶了多久，终于猛地停下。车厢门被“哗啦”一声拉开，刺眼的手电光柱扫了进来，伴随着粗暴的呵斥：
“滚下来！猪猡！”
“动作快！磨蹭什么！”
队员们被推搡着、踢打着赶下车。姜青白因为手上的伤，动作稍慢，后背立刻挨了重重一击，让她踉跄了一步，但她咬紧牙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头套被猛地扯下，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她眯起了眼睛。这是一个废弃的、类似监狱或者老旧工厂的地方，高墙电网，探照灯的光柱在院内无情地扫视。空气中弥漫着霉味、尘土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他们被驱赶着排成一列，面对着几名穿着陌生敌军制服、表情凶狠的“看守”。其中一人，身材格外高大，脸上涂着厚重的油彩，眼神如同鹰隼，缓缓扫过每一个参选者。当他的目光掠过姜青白被绷带包裹的双手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瞬，但那锐利并未减少分毫。
“欢迎来到地狱，菜鸟们！”为首的“看守长”声音沙哑，带着残忍的笑意，“在这里，你们没有名字，只有编号！没有尊严，只有服从！或者……痛苦！”
他走到姜青白面前，几乎贴着她的脸，浓重的汗味和烟草味扑面而来。
“哦？还有个女娃？”他嗤笑一声，伸手粗暴地捏了捏姜青白包扎着的手。
剧痛传来，姜青白身体一颤，额角瞬间渗出冷汗，但她死死咬着下唇，眼神冰冷地直视前方，没有一丝退缩。
“啧啧，这细皮嫩肉的，能扛得住吗？”看守长恶意地笑着，甩开她的手，“给我特别‘关照’一下这个娘们！编号，957！”
接下来的时间，如同陷入了一场无尽的噩梦。
无休止的体罚：蛙跳、俯卧撑、深蹲……在泥泞和水坑中进行，直到有人呕吐，有人虚脱倒地。姜青白的双手无法支撑，她就用肘部、用身体其他部位去完成那些近乎不可能的动作。每一次接触地面，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白色的绷带很快被泥水和血污浸透、染黑。
辱骂与人格羞辱是最基本的开胃菜。他们被强迫保持各种屈辱的姿势，稍有松懈便是拳打脚踢。食物是馊了的馒头和浑浊的泥水，限量供应。
而真正的考验，在深夜降临。
姜青白被单独提审。审讯室里光线昏暗，只有一盏刺眼的白炽灯直射着她的脸。两名“审讯官”坐在对面，一个唱白脸，循循善诱，一个唱红脸，暴戾凶残。
“姓名！”
“部队番号！”
“任务内容！”
“说出来，就能结束痛苦，就能有干净的水和食物……”
姜青白沉默。她知道规则，一旦泄露任何真实信息，哪怕只是名字，都意味着立刻淘汰。
见软的不行，红脸审讯官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声响在狭小的空间内回荡。
“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上前，一把抓住姜青白受伤的左手，用力挤压！
“呃啊——！”钻心的疼痛让她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冷汗涔涔而下。
“说！你的代号是什么？！你们小组的下一步计划？！”
姜青白急促地喘息着，眼前阵阵发黑，但她死死咬住舌尖，用更尖锐的疼痛强迫自己保持清醒。鲜血从她被咬破的舌尖渗出，染红了齿缝。
她抬起头，透过被汗水浸湿的凌乱发丝，眼神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孤狼，带着不屈的火焰，死死盯着对方，依旧一言不发。
“妈的！骨头还挺硬！”审讯官恼羞成怒，将她狠狠掼在地上。
接下来的“水刑”体验、噪音干扰、强光照射、长时间剥夺睡眠……各种突破生理极限的折磨接踵而至。姜青白的意识在崩溃的边缘反复徘徊。身体的疼痛，精神的疲惫，如同潮水般一波波冲击着她的防线。
她无数次想到放弃。只要开口，只要承认失败，这一切痛苦就能结束。
但每当这时，秦晋川那双深邃而坚定的眼眸，就会莫名地浮现在她脑海里。“顶峰相见”——那不是一句情话，而是一个承诺，一个她对自己、也对那份隐约期待的承诺。还有她穿越而来时立下的誓言，她要站在最强者的行列，她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不能放弃！绝不！
她开始在心中默默运行那套粗浅的内息法门，同时引导着空间里灵泉散发出的微弱能量，不是治愈伤口——那太明显——而是如同最坚韧的丝线，死死吊住她那即将涣散的精神，维持着意识核心的最后一点清明。
在某一次长时间的噪音轰炸中，她的意识几乎彻底沉沦，恍惚间，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最后一次任务，那背叛的枪口，那坠落的失重感……与此刻的绝望交织在一起。
“……为什么……为什么是我……”她无意识地呢喃，声音微不可闻。
就在她即将被幻觉吞噬的瞬间，审讯室单向玻璃的另一侧，一道挺拔的身影静静伫立。
秦晋川看着监控画面里那个蜷缩在角落、浑身湿透、瑟瑟发抖却依旧紧咬着牙关的身影，看着她那双即使在意识模糊时也依旧不肯完全闭上的、执拗的眼睛，胸腔里那股熟悉的、令他烦躁的悸动再次涌现。
他看到她被挤压伤口时瞬间的痉挛，看到她承受水刑时本能的挣扎，看到她被噪音折磨时近乎崩溃的眼神……每一次，他都几乎要按下终止考核的按钮。
但他没有。
他知道，这是她必须经历的淬炼。真正的战场，敌人只会比这更残酷。他需要确认，这朵带刺的玫瑰，是否拥有在极端环境下依旧不会折断的脊梁。
“头儿，她的生理指标快到极限了，尤其是手上的伤，再继续可能会造成永久性损伤。”黑豹在一旁低声提醒，语气带着不忍。
秦晋川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屏幕上那个脆弱又无比坚韧的身影上，沉默了足足十秒，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换b方案。心理施压为主，暂停物理手段。给她注射……‘吐真剂’稀释液。”
“是！”黑豹愣了一下，立刻领命。所谓的“吐真剂”稀释液，其实是一种能极大程度放大恐惧和焦虑情绪，诱发潜意识混乱的药物，同样是考验，但至少能让她受伤的身体得到一丝喘息。
当冰凉的液体注入血管，姜青白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内心深处最恐惧的画面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背叛、死亡、孤独……还有秦晋川冷漠转身离去的背影……种种负面情绪如同毒蛇般缠绕着她的心脏。
她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泪水混合着脸上的水渍无声滑落。
“……不……不要……”她发出小兽般的呜咽。
就在她的心理防线看似即将全面崩溃的时刻，她猛地抬起头，对着空无一人的墙壁，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出声，声音虽然沙哑破碎，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编号957……永不背叛！”
吼出这一句，她仿佛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瘫软下去，但那双眼睛，在泪水之后，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殉道般的、不屈的光芒！
单向玻璃后，秦晋川背在身后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青白色。
他看着那个即使是在药物作用下、在精神最脆弱时，依旧坚守着最后底线和信念的女人，内心深处某个坚硬的角落，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击了一下。
他知道，他看到的不仅仅是一个优秀的士兵。
他看到的，是一个真正拥有不屈意志的灵魂。
“记录，”他转过身，不再看监控画面，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冷硬，但熟悉他的黑豹却能听出那冷硬之下，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寻常的波动，“编号957，姜青白，模拟战俘营审讯，评估——优秀。”
说完，他大步离开了观察室，背影依旧挺拔如山岳，只是那脚步，似乎比平时更加沉重了几分。
审讯室内，灯光依旧惨白。
姜青白瘫在冰冷的地面上，意识在混沌与清明间浮沉。
身体的痛苦似乎已经麻木，但那股不屈的意志，却如同黑暗中燃烧的火焰，虽微弱，却顽强地照亮着她前进的道路。
她知道，这远不是结束。
但只要意志不垮，她就永远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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