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机巨大的轰鸣声在投下他们这支利刃后，便迅速远去，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留下死一般的寂静。秃鹫岭的夜，冰冷刺骨，山风如同鬼魅般在嶙峋的怪石和稀疏的耐寒灌木间穿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姜青白伏在一处背风的岩石后面，全身紧绷的肌肉缓缓松弛，进入一种极致的潜行状态。脸上的油彩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只有那双眼睛，在夜视仪的幽绿视野下，锐利如刀，冷静地扫描着前方未知的领域。
空气中弥漫着枯草、岩石和一种若有若无的、属于野生动物的腥臊气味。但姜青白的感官提升到了极限，她在仔细分辨着任何一丝不属于这片山岭的异样——人类活动的痕迹、残留的气味、甚至是空气中极其微弱的声波振动。
“通讯测试，频道一。” 耳机里传来秦晋川低沉冰冷的声音，打破了小队通讯的寂静。
“灰熊收到。”
“山猫清晰。”
“白狐收到。” 姜青白的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是气流摩擦的声音。
……
所有队员确认通讯畅通。
“按预定方案，扇形散开，间隔五十米，静默渗透。白狐，前出侦察，重点排查两点钟方向那个山坳。” 秦晋川的指令简洁明确。
“白狐明白。”
姜青白如同脱离了地心引力，身体紧贴地面，开始向前移动。她的每一个动作都经过精确计算，脚尖先落地，感受并避开松动的碎石和干枯易响的枝叶，膝盖和手肘在粗糙的地面上滑动，发出的声音微乎其微，完全被风声掩盖。
夜视仪将周围的环境渲染成一片单调的幽绿，但细节纤毫毕现。她的大脑如同高速计算机，快速处理着视野内的信息——岩石的阴影是否足够隐蔽，前方地面的坡度是否利于潜行，远处任何一丝光线的异常晃动……
她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又如同最耐心的猎手，在崎岖的山地上前行了将近一公里，没有发出任何可能暴露的声响。身后的队友们也都保持着绝对的静默，如同消失在了这片苍茫的山岭之中。
靠近目标山坳时，姜青白的速度更慢了。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的微弱声响。她选择了一处视野相对开阔，又能完美隐藏身形的石缝，如同壁虎般缓缓滑入，只露出夜视仪和枪管，仔细观察着山坳入口。
几分钟的静止观察，没有任何发现。山坳入口静悄悄的，只有风吹过岩石缝隙的尖啸。
但姜青白的直觉告诉她，不对劲。太安静了，连原本该有的小动物活动的声音都消失了。这是一种被强大掠食者惊扰后的死寂。
她没有贸然前进，而是将注意力集中到了听觉上，屏蔽掉风声的干扰，努力捕捉着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振动。
来了！
极其微弱，几乎是幻听一般，但从山坳内侧，顺着风，隐约传来了一丝……金属轻微碰撞的“咔哒”声？还有……压抑的、带着浓重口音的低声交谈？
有人！而且警惕性很高，刻意压低了声音！
姜青白心中一凛，立刻通过喉麦，用极其微弱、只有气流声的暗号叩击，向后方传递了发现目标的信号。
“确认人数，位置。” 秦晋川的回应几乎瞬间抵达，同样低沉。
姜青白屏住呼吸，如同石雕般一动不动，继续观察。又过了难熬的几分钟，借着一次风向的微小变化，她终于捕捉到了更清晰的信息。
两个模糊的人影，在山坳入口内侧一块巨石的阴影里晃了一下，似乎是在换岗。对方穿着深色的、非制式的作战服，手里拿着的是……AK系步枪的模糊轮廓。一个靠在岩石上，似乎有些疲惫，另一个则相对警惕地扫视着外面，但视线范围有限。
两个明哨。暗处是否还有，未知。
“两点钟方向，山坳入口巨石后，确认两名武装人员，持有自动步枪，明哨。无法判断暗哨。” 姜青白用最简练的语言汇报。
“收到。灰熊，你小组从左侧迂回，建立狙击位。山猫，右翼策应。白狐，” 秦晋川的声音冰冷如铁，“无声清除，能做到吗？”
无声清除……意味着不能使用枪械，必须近身格杀，而且要保证瞬间致死，不能发出任何警示。
压力瞬间笼罩了姜青白。这不是训练，是真正的杀人。
她深吸一口气，将脑海中那一丝不可避免的波澜强行压下，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专注。
“可以。”
“行动。”
命令下达，姜青白如同接到了狩猎信号的母豹，开始从石缝中悄无声息地滑出。她没有选择直线靠近，而是利用地面起伏和岩石阴影，划出一道极其刁钻、完全避开对方可能视线范围的弧线，从侧后方缓缓接近。
她的动作慢到了极致，每一次移动都像是在进行慢放。肌肉控制精细入微，连呼吸都调整到了最绵长的状态。脚下的山地靴踩在砂石上，发出的声音比风吹动沙粒的声响还要轻微。
五十米，三十米，二十米……
她甚至能闻到从那两个哨兵身上传来的、混合着汗臭、烟草和枪油的气味。能听到那个疲惫哨兵因为寒冷而偶尔发出的、极其轻微的吸气声。
十米！
这个距离，已经是生死线。一旦被发现，对方只需转身扣动扳机……
姜青白停了下来，隐藏在一块半人高的岩石后，如同凝固的阴影。她在等待，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风向稳定掩盖她的气息，两个哨兵注意力最分散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终于，那个相对警惕的哨兵似乎因为长时间没有异常而稍稍松懈，扭头对同伴低声嘟囔了一句什么，而那个疲惫的哨兵则不耐烦地摆了摆手。
就是现在！
姜青白动了！
她的身体如同被压缩到极致的弹簧猛然释放！从岩石后暴起的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黑影！几乎没有脚步声，只有衣袂破风的微弱声响，瞬间被风声吞没！
第一个目标是那个相对警惕的哨兵！在他刚刚察觉到身后异动，瞳孔骤缩，肌肉刚要紧绷的刹那，姜青白已经从侧后方贴近，左手如同铁钳般猛地捂住他的口鼻，同时右臂绕过他的脖颈，小臂死死卡住其咽喉，身体借助冲力猛地一拧！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枯枝断裂的脆响在风中消散。
那名哨兵的身体瞬间软了下去，眼中的惊骇尚未完全浮现便已凝固。
几乎在第一个目标失去生命体征的同时，姜青白的右脚脚尖在地面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般旋身，扑向那个听到细微动静、刚刚茫然转过头来的疲惫哨兵！
那哨兵只看到一道鬼魅般的黑影扑面而来，他甚至没能看清对方的脸，只感觉到一只冰冷如同铁箍的手捂住了他的嘴，阻断了他所有的惊呼，随即咽喉处传来一阵无法抗拒的、撕裂般的剧痛和窒息感！他徒劳地挣扎了一下，眼神迅速涣散。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不超过三秒。
两个活生生的、荷枪实弹的武装分子，便已成了两具尚带余温的尸体，无声地瘫倒在冰冷的岩石阴影下。
姜青白缓缓松开手，任由两具尸体滑落在地。她的呼吸依旧平稳，但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着。亲手终结生命带来的冰冷触感和血腥味冲击着她的感官，但她眼神里的冰冷却没有丝毫融化。
她迅速检查了一下周围，确认没有惊动任何人，然后对着喉麦，叩击出代表“清除完成”的暗号。
“入口清除。可以进入。” 她冷静地汇报，声音透过面具传出，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收到。继续前进，保持警惕。” 秦晋川的回应依旧简短冰冷。
姜青白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空气，握紧了手中的步枪，身影再次融入黑暗，如同从未出现过。
通往山坳深处的道路，已经被悄然打开。而更艰巨、更危险的任务，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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