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再次笼罩山谷，篝火成了这方小小天地里唯一的光源和热源，努力对抗着从河面弥漫过来的湿冷寒气。白天的短暂清醒仿佛耗尽了秦晋川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气力，入夜后，他额头刚刚退下去不久的体温，再次凶猛地反弹起来，甚至比之前更加滚烫。
姜青白用手背试探他额头的温度，那灼热感让她心头一紧。伤口感染引发的高烧，在缺医少药的野外是足以致命的。他紧闭着双眼，剑眉因为痛苦而紧紧锁在一起，干裂的嘴唇不时翕动着，发出模糊不清的呓语，身体却因为寒冷而微微发抖。
“冷……”一声微弱几不可闻的呻吟从他齿缝间溢出。
姜青白立刻将烘得半干的外套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身上，又往火堆里添了许多柴火，让火焰燃烧得更旺一些。但看着他依旧苍白的脸色和紧蹙的眉头，她知道物理保暖远远不够。
必须想办法降温，并且对抗感染。
她的目光落在他额角、手臂上那些经过简单处理但依旧红肿的伤口上。灵泉！只有灵泉可能有效！
不再犹豫，她背对着火光，借着身体的遮挡，小心翼翼地从空间中取出一个极小、几乎看不见的玉瓶。里面是她提前稀释好的、蕴含着微弱生机的灵泉水。量不多，但在此刻，弥足珍贵。
她先是用干净的布条蘸取清水，细致地擦拭他滚烫的额头、脖颈和手腕，进行物理降温。他的皮肤因为高热而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触手一片灼人。擦拭到他手臂上一道较深的划伤时，她动作顿了顿，然后极其小心地，将一滴稀释的灵泉滴在伤口周围。
几乎是立竿见影，那原本有些外翻、红肿的伤口边缘，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微微收敛了一丝，红肿似乎也消退了一丁点。有效！姜青白心中稍安。
接着，她扶起他沉重的上半身，让他靠在自己怀里，拔开玉瓶的塞子，将瓶口凑近他干裂的唇边。
“秦晋川，喝水。”她低声唤他，声音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
他似乎感觉到唇边的湿润，本能地微微张开嘴。姜青白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滴珍贵的灵泉水喂了进去。或许是灵泉特有的清润甘甜唤醒了他一丝神志，他无意识地吞咽着，喉结滚动。
喂完水，她试图将他重新放平，让他躺得更舒服些。然而，就在她准备抽身离开的瞬间——
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几乎让她以为自己的腕骨要碎裂！
她惊愕低头，对上的却依旧是他紧闭的双眼。他并未清醒，只是在高热的混沌中，凭借着一种深入骨髓的本能，抓住了身边唯一能感知到的、令他安心的存在。
“别……别走……”他含糊地呓语着，手臂用力，竟将她猛地向下一带！
姜青白猝不及防，整个人被他扯得失去平衡，一下子跌入他滚烫的怀抱之中！她的脸颊被迫贴在他坚实却灼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心脏有力却过速的跳动声，咚咚咚，如同战鼓擂响，震得她耳膜发麻，也震得她自己的心跳瞬间乱了节拍。
“青白……”他低沉沙哑的、带着高烧特有含糊的声音，就在她的头顶响起，如同梦呓，却又无比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里，“……青白……别离开……”
一声又一声，执拗地、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依赖和确认，呼唤着她的名字。
姜青白浑身僵硬地伏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男人的气息混合着血腥、汗水和草药的味道，强势地包裹着她。他的怀抱如此滚烫，如此紧密，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才能确认她的存在，平息那源自灵魂深处、害怕失去她的恐惧。
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比他的体温还要滚烫。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如同揣了一只受惊的兔子，几乎要跳出来。前世今生，她从未与任何一个异性有过如此亲密无间的接触，更未曾被一个人如此毫无保留地、在意识最脆弱的时候，紧紧拥抱和呼唤。
一种奇异的感觉流遍全身，是慌乱，是羞赧，但更深处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悸动。这个平日里冷硬如铁、威严深重的男人，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像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只认准了她。
她试图微微挣扎，想从他过于用力的怀抱中挣脱出来，至少换个舒服点的姿势。但她刚一动弹，他环住她的手臂就收得更紧，眉头也锁得更深，呓语中带上了更浓的不安：“别动……不准走……”
带着命令式的口吻，即使是在昏迷中，也依旧霸道。
姜青白顿时不敢再动。她僵硬地趴在他怀里，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和沉重的呼吸，感受着他身体传来的惊人热度。最初的慌乱过后，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柔软渐渐占据了上风。
她不再挣扎，反而放松了身体，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不至于压到他的伤腿，然后伸出手，轻轻拍抚着他因为高烧而微微颤抖的脊背，动作生涩，却充满了安抚的意味。
“我不走。”她凑近他耳边，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如同立下誓言般低语，“我就在这里，陪着你。”
或许是她的安抚起了作用，或许是灵泉开始缓缓发挥作用，秦晋川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虽然依旧紧紧抱着她，但呼吸不再那么急促，呓语也渐渐低了下去，最终化为平稳的沉睡。
篝火噼啪地燃烧着，映照着相拥的两人。山谷寂静，唯有河水奔流不息。
姜青白维持着这个别扭却又无比亲密的姿势，一动不敢动。脸颊贴着他滚烫的胸膛，耳边是他逐渐平稳的心跳，鼻尖萦绕着他独特的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感和归属感，奇异地驱散了荒野求生的恐惧和孤立无援的绝望。
她悄悄抬起眼眸，借着跳动的火光，凝视着他近在咫尺的睡颜。褪去了平日的冷峻和威严，此刻的他，眉宇间带着一丝病弱的疲惫，却显得异常真实。那紧紧锁住她的手臂，那无意识中呼唤她名字的薄唇，都像是最炽热的烙铁，在她心上留下了无法磨灭的印记。
情意，不在海誓山盟，而在生死相依间的本能守护，在脆弱无助时的全然信赖。
这一夜，姜青白未曾合眼。
她悉心照料，用灵泉和陪伴，对抗着他的高烧和伤痛。
而他，用一个滚烫的、不容拒绝的拥抱，和那声声呢喃的呼唤，将她本就因他而悸动的心，彻底填满。
心如擂鼓，却不再是因为惊慌。
而是因为，那悄然滋长、再也无法忽视的，名为“爱”的种子，已在这绝境之中，破土而生，枝繁叶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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