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州卫所的晨雾还未散尽，三匹快马已踏着露水冲出城门，马蹄声在青石板路上敲出急促的节奏。为首的兵士怀中紧裹着一个油布包，里面是截获的密信、倭船火器清单，还有周应秋的供词——这些铁证将由戚继光的心腹直接送往京城都察院，务求一击击溃严党在东南的根基。
戚继光站在汛堡的了望台上，目送快马消失在远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箭楼的木栏。阿海捧着刚整理好的俘虏名册上前：“将军，二十三名倭寇已单独关押，周应秋的家丁也招了，说城西破庙还藏着严党囤积的火药，只是昨夜搜捕时没找到。”
“火药定是被转移了。”戚继光目光扫过海面，晨雾中隐约可见几艘渔船的剪影，“周应秋背后还有人在动，你带一队人再去破庙周边排查，重点盯紧那些近期突然离港的商船，尤其是往暹罗、吕宋方向去的。”
话音刚落，林伯便带着两个工匠匆匆赶来，手里举着一块黑色的焦木：“将军，汛堡西侧的滩涂上发现了这个，上面还沾着硫磺味，像是从船上掉下来的。”戚继光接过焦木，凑近鼻尖一闻，眉头骤然拧紧——这是军用火药燃烧后的痕迹，且气味比寻常火药更烈，正是倭船常用的硝石配比。
“卢将军在哪？”他突然转身问。阿海立刻答道：“卢将军还在码头清点缴获的倭船，说要把火器搬到汛堡的军火库。”戚继光快步走下了望台：“备马，去码头！”
码头边，三艘被俘的倭船正泊在岸边，兵士们正将一箱箱火器往岸上搬。卢镗见戚继光赶来，刚要上前禀报，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腕：“船上的倭寇俘虏都审了吗？有没有问出他们的接应船在哪？”
“审了几个，都说只有这三艘船。”卢镗愣了愣，顺着戚继光的目光看向海面，“将军是担心……”
“你看那片海雾。”戚继光指向东南方向，雾气中竟飘来一缕黑烟，“寻常渔船不会有这么浓的烟，定是有人在销毁证据！”他当即下令：“调两艘快船，带三十名精锐，跟我追！”
快船破浪而行，很快便追上了那艘冒烟的船。那是一艘不起眼的乌篷船，船尾正燃着熊熊大火，几个黑衣人手忙脚乱地往海里扔木箱，见官军快船靠近，竟直接拔出佩刀砍断船锚，想借着海风逃向深海。
“放箭！射断他们的船帆！”戚继光一声令下，数十支弩箭齐发，乌篷船的帆布瞬间被射穿，船身顿时失去动力，在海面打转。官军兵士纵身跳上乌篷船，与黑衣人展开厮杀。戚继光刚踏上船板，便看到船舱内堆满了烧焦的书信，还有几个未被烧毁的木盒，里面装的竟是严党与海外藩国勾结的密函。
“将军！这里有个活口！”一名兵士将一个被按在船板上的黑衣人拖到戚继光面前。那人嘴角淌着血，却仍梗着脖子冷笑：“戚将军，你以为抓了周应秋、截了几艘船，就能扳倒严党？京城那边，严大人早已布下天罗地网，你们这些人，迟早都是刀下鬼！”
戚继光蹲下身，目光如刀：“严党通倭叛国，勾结外藩，证据确凿。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也难逃国法制裁。”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恐惧，却突然猛地撞向船舷，“噗通”一声落入海中，待兵士们想要打捞时，人已没了踪影。
此时，乌篷船的火势越来越大，眼看就要蔓延到火药箱。戚继光当机立断：“把能带走的证据都装上快船，立刻撤离！”兵士们迅速将密函、账本搬上快船，刚离开乌篷船，便听“轰隆”一声巨响，乌篷船在火光中炸成了碎片。
快船返程时，卢镗拿着一本从乌篷船上搜出的账本，脸色凝重地对戚继光说：“将军，这账本上记着，严党每年都会通过倭船向海外输送粮食和铁器，换回来的不仅是金银，还有西洋的火炮图纸。”
“西洋火炮？”戚继光心中一沉，“若让严党拿到火炮，后果不堪设想。”他抬头看向京城的方向，“看来我们送出去的证据，必须尽快抵达都察院，否则夜长梦多。”
回到潮州卫所，戚继光刚走进帐内，便见一名斥候浑身是汗地跑进来：“将军！不好了！大牢里的周应秋……不见了！”
“什么？”戚继光猛地一拍桌子，“看守的兵士呢？怎么会让他跑了？”
“看守的兵士都被打晕了，牢门的锁被撬开，地上还留着一张纸条。”斥候递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戚继光展开一看，上面是潦草的字迹：“戚继光，今日之仇，我必百倍奉还！严党大军将至，潮州必破！”
“周应秋定是被严党的余孽救走了。”阿海咬牙道，“他们肯定还在潮州城内，我们现在搜，一定能找到！”
“不用搜了。”戚继光揉了揉眉心，“他们救走周应秋，就是想让我们乱了阵脚。眼下最重要的，是守住潮州，等京城的消息。”他转身对卢镗说：“你即刻加强汛堡的防卫，尤其是西侧的海岸线，防止严党余孽和倭寇再次偷袭。”
卢镗领命而去后，戚继光走到案前，铺开一张新的海防图，在南澳岛、泉州湾等要地用红笔做上标记。阿海站在一旁，忍不住问：“将军，京城那边要是迟迟没有动静，我们该怎么办？”
“就算京城没有动静，我们也要守住东南海防。”戚继光目光坚定，“严党可以逃，可以藏，但只要我们守住这片海，守住这里的百姓，他们就永远成不了气候。”
傍晚时分，林伯带着几个工匠来到卫所，手里捧着一个新铸的铁炮模型：“将军，我们根据从倭船上缴获的火炮图纸，改良了炮身，用牡蛎壳混合铁水铸造，比原来的火炮更坚固，射程也更远。”
戚继光拿起模型，仔细端详着，眼中露出赞许的神色：“林伯，辛苦你们了。有了这新火炮，我们的汛堡就更安全了。”
林伯笑着摆手：“都是为了守护潮州，应该的。渔民们听说要铸火炮，都主动把家里的铁器拿来了，说就算砸锅卖铁，也要帮戚家军守住海防。”
戚继光心中一暖，走到帐外，看着夕阳下的潮州城。百姓们的炊烟袅袅升起，孩童的笑声从街巷中传来，汛堡的牡蛎壳墙在余晖中泛着柔和的光泽。他知道，为了这份安宁，无论面对多少艰难险阻，他都必须坚持下去。
夜色渐浓，潮州卫所的烛火再次亮起。戚继光坐在案前，提笔给俞大猷写信，详细说明截获密函、周应秋逃脱的情况，希望俞大猷能在福建那边加强防备，防止严党余孽逃窜。
信刚写好，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一名兵士匆匆进来禀报：“将军！京城来人了！说是都察院的御史，带着圣旨，已经到城门口了！”
戚继光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光亮：“快！随我去迎接！”他快步走出卫所，只见城门口停着一辆马车，一名身着官服的御史正站在车旁，手里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
“戚将军，久违了。”御史上前拱手，“陛下已收到你送来的证据，龙颜大怒，下令即刻查办严党党羽。这是陛下的圣旨，你快接旨吧。”
戚继光跪地接旨，当听到圣旨中“着戚继光总督东南海防，即刻领兵入京，协助都察院查办严党”时，他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起身时，他望着御史，坚定地说：“请大人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铲除严党，还东南一片安宁！”
夜色中，潮州城的灯火依旧明亮。汛堡的了望台上，兵士们手持火把，警惕地望着海面。戚继光知道，查办严党的路还很长，但只要君臣同心，军民协力，就没有跨不过的坎，没有打不败的敌人。东南的海防，终将如那牡蛎壳墙一般，坚不可摧，守护着这片土地的安宁与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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