腐心瘴气,浓稠得如同活物,翻涌着,无声地吞噬着空气,朝着岸边贪婪地蔓延。那异化山彘首领庞大尸骸散发出的浓烈血腥味,像是一块巨大的饵石,深深刺激着这无形的怪物。粘稠的鲜血浸透了刑天的粗布短衣,沉甸甸地贴在少年瘦削的胸膛上,每一次微弱的起伏都带来一阵冰冷的滑腻感。
“小兔崽子!谁让你他娘的扑上去的?!不要命了?!”
刑战炸雷般的怒吼在死寂的腐心潭边轰然爆开,盖过了瘴气涌动的低沉呜咽。他魁梧的身影如同被激怒的狂狮,几步就跨到刑天撞落的那棵枯树下。巨大的手掌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一把就将刑天从泥泞里拎了起来,动作粗鲁得像是要把他捏碎。然而,当那布满老茧、沾满兽血的手指触碰到儿子软软垂下的手臂和肋侧时,刑战那虬结的臂肌猛地一僵。指尖的力道瞬间卸去,只剩下一种极力压抑的、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颤抖。他粗糙的手指顺着刑天肋骨的轮廓飞快地摸索按压,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每一次触碰都带着一种近乎暴戾的精准,却又在触及骨缝时下意识地放轻,仿佛在触碰一件即将碎裂的琉璃。
“咳…咳咳…”刑天被父亲拎着,身体悬空,每一次咳嗽都牵扯着胸腹间撕裂般的剧痛,腥甜的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染红了刑战铁灰色的衣袖。他强忍着眩晕和翻江倒海的恶心,艰难地转动眼珠,目光死死钉在山彘首领那巨大的尸骸旁——一小截断裂的、沾满污泥的金属物件,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出一点微弱却异常刺眼的冷光。“爹…看…弩臂…残骸…”他用尽力气挤出几个破碎的音节,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那截弩臂,材质非金非木,断口狰狞,其上隐约可见细密繁复的蚀刻纹路,在污血和泥浆的覆盖下透着一股古老而冰冷的诡异气息。它静静地躺在巨兽尸体旁,像是一个无声的、充满恶意的嘲讽。
刑战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那截弩臂,瞳孔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然而,他所有的警觉和疑惑,都被泥潭深处骤然响起的、令人头皮炸裂的声音彻底打断!
“咕噜…嘶嘶…啵…”
那声音沉闷而粘腻,仿佛来自九幽地底,是某种庞大而贪婪的东西在吮吸、在撕扯、在吞噬!声音的源头,正是山彘首领那正在缓缓沉入泥沼的庞大尸骸!腐心潭浓稠如墨的泥浆,此刻正剧烈地翻涌、塌陷,形成一个不断扩大的旋涡,疯狂地拉扯着那具血肉模糊的尸身。旋涡的中心,似乎连接着无底的深渊。
伴随着这令人作呕的吮吸声,原本只是缓慢弥漫的腐心瘴气,骤然“沸腾”了!
灰绿色的浓雾猛地膨胀、升腾,如同被无形巨手搅动的沸水,发出低沉的咆哮。雾气翻滚凝聚,瞬间化作数十条粗壮、扭曲、带着粘稠质感的灰绿色触手!这些瘴气凝成的触手,无视距离,带着浓烈的死亡气息,如同嗅到血腥的毒蛇群,从四面八方朝着岸边的刑战父子疯狂噬咬、缠绕而来!空气被瞬间抽干,只剩下令人窒息的腐臭和致命的寒意!
刑战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一股冰寒彻骨的危机感如同钢针般刺入他的脊椎。他甚至来不及思考,纯粹的战斗本能和护犊的疯狂在千钧一发之际压倒了一切!
“闭气!像暴雨那天一样!!”
他野兽般的咆哮在刑天耳边炸响,同时双臂爆发出恐怖的力量,将刑天死死箍在怀中,如同护住雏鸟的巨鹰。下一瞬,他足下发力,抱着儿子,毫不犹豫地朝着腐心潭那翻涌着死亡旋涡的泥沼边缘,狠狠翻滚而下!
噗通!
粘稠、冰冷、散发着浓烈腐臭的泥浆瞬间吞没了两人。沉重的冲击力让刑天眼前一黑,腥臭的泥水如同无数只冰冷的手,蛮横地灌入他的口鼻耳窍,窒息感如同铁钳般扼住了他的喉咙。身体被父亲钢铁般的手臂死死箍住,一同沉向那未知的、仿佛能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就在泥浆彻底淹没头顶,视线被浑浊的黑暗完全吞噬前的最后一刹那,刑天被泥水刺痛的眼睛,猛地捕捉到了潭底深处一闪而过的景象——
在那翻滚的泥浆和不断塌陷的漩涡更下方,在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里,骤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惨绿色光点!
如同无数只来自地狱的眼睛,在深渊中同时睁开,冰冷、贪婪、毫无生气地注视着上方坠落的猎物。那光点排列成诡异而庞大的阵列,覆盖了视野所及的潭底,幽幽闪烁,仿佛一片沉在泥沼之下的、活着的、布满磷火的恐怖巢穴!
冰冷、粘稠、带着浓烈腐尸恶臭的泥浆瞬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沉重得如同灌了铅。刑天被父亲铁箍般的手臂死死护在胸前,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下沉坠。口鼻被淤泥封死,每一次本能的吸气都只能灌入更多腥臭的泥水,肺部火辣辣地灼痛,窒息感像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的心脏。
“闭气!闭气!”刑战那声炸雷般的吼声仿佛还在耳边震荡,与眼前地狱般的景象重叠。
像暴雨那天一样!
刑天的意识在窒息的痛苦和死亡的恐惧中猛地抓住了一根稻草。记忆碎片汹涌而来——那是数月前一个同样令人绝望的暴雨天。黑云压城,狂风卷着鞭子般的雨线抽打着山林。刑战将他带到了部落外一处积水的洼地,那洼地在暴雨下迅速变成了浑浊的泥潭。
“想活命?先学会在泥里当死人!”刑战的声音在雷声中冰冷如铁,不容置疑。他亲手将刑天按进那冰冷的泥水里,巨大的手掌如同铁钳,任凭少年如何挣扎都纹丝不动。泥浆灌入口鼻,呛入气管,死亡的恐惧瞬间攫住了刑天幼小的心脏。他疯狂地踢打、抓挠,指甲在父亲布满疤痕的手臂上划出血痕,换来的只是更深的按压。
“憋住!给老子憋住!心沉下去!把自己当块石头!”刑战的吼声穿透雨幕和水声,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严厉。
就在刑天眼前发黑,意识即将涣散的边缘,一股强烈的求生欲如同岩浆般从心底爆发。他猛地停止了无谓的挣扎,身体绷紧,所有的意志力都集中在对抗那疯狂的吸气欲望上。肺部像要炸开,但他死死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锁住那口残存的气息。身体在冰冷的泥水中渐渐僵硬,意识却在这种极致的压抑中变得异常清晰。他不再是人,他是一块沉入水底的顽石,一块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的朽木。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以为自己真的变成了一块石头时,箍住他后颈的铁钳骤然松开。刑战将他猛地从泥水里提了出来。刑天像一条濒死的鱼,趴在泥泞的地上剧烈地咳嗽、干呕,大口大口地贪婪呼吸着带着土腥味的空气,雨水冲刷着他脸上的污泥,也冲刷着他劫后余生的泪水。刑战就站在暴雨里,浑身湿透,沉默地看着他,眼神里没有半分怜惜,只有一种审视兵器是否淬火成功的冰冷。
“记住这感觉。活命的感觉。”刑战的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格外低沉,“下次,没人会拉你出来。”
此刻,在这真正的死亡泥沼里,那场暴雨中的残酷训练,成了刑天唯一的救命稻草!
身体在急速下沉,四周是绝对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压迫。无数冰冷的、滑腻的东西擦过他的皮肤,不知是水草还是别的什么。但刑天强行压下了所有挣扎的本能。他死死咬紧牙关,紧闭双眼,用尽全身的力气锁住肺部那口越来越稀薄、越来越灼热的气息。他将自己想象成一块石头,一块没有生命的顽石,任由泥浆裹挟着向下沉沦。父亲箍住他的手臂是唯一的锚点,传递着一种近乎狂暴的力量和不容置疑的守护意志。
下沉…下沉…
时间在绝对的黑暗和窒息中失去了意义。刑天感觉自己的意识在缺氧中开始模糊,视野边缘似乎有暗红色的光斑在跳动。就在他快要支撑不住,那口憋住的气息即将溃散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震动感,毫无征兆地穿透了包裹全身的冰冷泥浆,直接传递到他的胸口!
那感觉…来自他贴身佩戴的那枚奇异石片!自从他降生起就挂在颈间,触手温润,如同活物般随着他的呼吸微微起伏。此刻,在这绝境深渊中,它竟然发出了前所未有的、清晰的脉动!如同沉睡的心脏被惊醒,一下,又一下,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顽强地搏动着。
这脉动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刑天模糊的意识被猛地刺了一下。他下意识地集中起残存的所有感知,并非用眼睛去看,而是用母亲赋予他的那种“听”力——玄阴织网般细腻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丝线,穿透厚重的泥浆,艰难地向下方探去。
感知所及,不再是纯粹的黑暗和粘稠的死亡。
在下方更深、更幽暗的泥沼深处,那些密密麻麻、如同地狱之眼的惨绿色光点,其形态在刑天特殊的感知中骤然清晰!它们并非悬浮的光点,而是…生长物!
无数细长、柔韧、如同某种菌丝或水草般的惨绿色发光丝状物,从潭底最黑暗的淤泥中密密麻麻地向上延伸、飘荡。它们散发着幽幽的绿光,彼此交织缠绕,形成了一片庞大、诡异、缓缓脉动着的“森林”!每一根发光丝状物的顶端,都微微膨大,如同微小的灯笼,其核心处闪烁着更强烈的绿芒,散发出一种冰冷而贪婪的生命气息。
更让刑天心头剧震的是,当他的感知触碰到这些诡异的发光丝状物时,他胸口石片的脉动陡然加剧!仿佛受到了某种强烈的吸引或刺激,石片变得滚烫,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的暖流从中溢出,瞬间流遍他几乎冻僵的四肢百骸,竟奇迹般地驱散了一丝那深入骨髓的阴寒和窒息感!
同时,一种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信号”,如同水波般从下方那片庞大的发光丝状物森林中扩散开来,被石片捕捉,再传递到刑天的心神。
危险!剧毒!吞噬!
这并非语言,而是一种纯粹的本能警告,带着强烈的排斥和厌恶感,直指那些散发着诱人绿光的丝状物!
“不能碰!”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刑天昏沉的意识。他猛地收紧心神,将感知力死死收束,不敢再轻易触碰那些看似美丽实则致命的“光丝森林”。
就在这时,箍住他的刑战猛地动了!巨大的力量爆发,刑战抱着他,如同一条在泥浆中搏命的巨鳄,强行扭转了下沉的方向,朝着斜侧方一片相对“空旷”的泥水区域奋力游去!显然,刑战也凭借野兽般的直觉,察觉到了下方那片发光森林的致命威胁。
然而,这剧烈的动作打破了两人在泥浆中勉力维持的平衡和闭气状态。刑天只觉得箍住自己的力量骤然一松,一股强大的水流裹挟着大量淤泥猛地呛进了他的口鼻!
“唔!”刑天眼前一黑,肺部如同被撕裂,强烈的咳嗽欲望几乎要冲破喉咙。他死死咬住嘴唇,用尽最后一丝意志力将咳嗽压了回去,但更多的泥水却无法阻挡地灌入。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迅速黯淡下去。
就在这生死一线之际,刑天那被淤泥糊住的眼睛,借着下方那片惨绿“光丝森林”提供的微弱照明,猛地瞥见侧前方浑浊的泥水中,一个模糊的轮廓!
那是一块巨大的、倾斜的、半埋在淤泥中的岩石!岩石的边缘在水流冲刷下形成了一道狭窄的、黑黢黢的缝隙,像是一道通往未知的门户。缝隙的边缘,似乎还有几缕微弱得几乎看不见的、不同于惨绿色的、带着一丝浑浊土黄的光晕在闪烁。
“那里!”刑天用尽残存的力气,手指在刑战的手臂上狠狠掐了一下,同时艰难地朝着岩石缝隙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刑战立刻会意。他毫不犹豫,抱着刑天,双腿在泥浆中爆发出最后的力量,如同离弦之箭,朝着那岩石缝隙猛冲过去!
就在他们即将撞上岩石的瞬间,刑战猛地将刑天向前一推!刑天瘦小的身体如同泥鳅般,被一股大力送入了那道狭窄、黑暗的缝隙之中。紧接着,刑战魁梧的身躯也强行挤了进来,碎石和淤泥簌簌落下,几乎将入口完全封死。
狭小的空间里一片漆黑,充斥着浓烈的土腥味和淤泥腐败的气息。刑天趴在冰冷湿滑的岩石上,再也无法抑制,剧烈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地呕出带着血丝的泥水,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肺部和肋间的剧痛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刑战沉重的身躯靠在另一侧岩壁上,同样在粗重地喘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压抑的闷哼。他摸索着抓住刑天的手臂,声音嘶哑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能动吗?检查…骨头!”
刑天强忍着剧痛和眩晕,挣扎着坐起一点,用颤抖的手摸索着自己的肋骨。前世法医的冷静和此刻身体的剧痛在意识中激烈交锋。他按压着左侧肋下,那里传来尖锐的刺痛和异常的骨擦感。
“嘶…左…左肋下…可能…骨裂…”刑天断断续续地喘息着回答,每一次吸气都牵扯着伤处,疼得他冷汗直流。
黑暗中,刑战沉默了片刻。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突然,他猛地伸出手,精准地抓住了刑天受伤的肋侧。刑天痛得浑身一抽,几乎叫出声。
“忍着!”刑战低吼一声,手指如同铁钳,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精准,飞快地在刑天肋骨的断端位置摸索、按压、复位。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刑天的神经,他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了冰冷的衣衫。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在黑暗中格外清晰。
“呃啊——!”刑天终于忍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身体猛地弓起,随即又脱力般瘫软下去。但神奇的是,那错位的骨头似乎被强行归正了,虽然剧痛依旧,但呼吸时那种尖锐的骨刺感减轻了不少。
刑战松开手,喘息声更加粗重,似乎刚才那一下也耗费了他巨大的精力。他摸索着从自己破烂的兽皮衣襟上狠狠撕下几条相对干净的布条,黑暗中凭着感觉,动作有些笨拙却异常迅速地缠绕在刑天的肋部,用力勒紧,做了一个最简陋的固定。
“死不了!”刑战的声音依旧硬邦邦的,但那份强行按压下的焦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怕,却透过布条勒紧的力道传递了出来。
做完这一切,刑战靠在岩壁上,胸膛剧烈起伏,像是在积蓄力量。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两人粗重而压抑的喘息声,以及岩石缝隙外,泥浆缓慢流动的粘稠声响。死亡的气息并未远离,只是被暂时挡在了这道狭窄的石缝之外。
刑天蜷缩在冰冷的岩石上,肋部的剧痛和肺部火辣辣的灼烧感不断提醒着他刚刚经历的凶险。他闭上眼睛,努力调整着呼吸,试图凝聚起一丝心神。胸口的石片依旧在持续散发着微弱的暖意,驱散着那无孔不入的阴寒。他再次小心翼翼地探出那玄阴织网般的感知力,如同无形的触须,穿透岩石的阻隔,谨慎地探向缝隙之外浑浊的泥水世界。
感知蔓延开去,外面依旧是令人绝望的黑暗和粘稠。然而,当他的感知力扫过他们刚刚挤进来的那个狭窄入口时,刑天的心猛地一沉!
入口处,几缕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灰绿色“丝线”,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正悄无声息地沿着岩石的缝隙向内渗透、蔓延!它们极其纤细,散发着与下方那恐怖“光丝森林”同源的、冰冷而贪婪的气息,只是更加隐蔽,更加致命!
这些瘴气丝线,竟然能穿透物理的阻隔,如同附骨之蛆般追踪而来!
刑天瞬间头皮发麻!他猛地睁开眼,在绝对的黑暗中望向刑战的方向,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和恐惧而变得尖利嘶哑:“爹!瘴气…进来了!”
几乎就在刑天示警的同时,靠在岩壁上的刑战身体猛地一僵!他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受伤般的低吼!
“呃…嗬…”
那声音充满了痛苦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暴。黑暗中,刑天清晰地听到父亲粗重的呼吸骤然变得紊乱,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仿佛金属摩擦般的嘶哑。紧接着,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混合着血腥、腐烂和某种异样甜腥的气息,猛地从刑战身上爆发出来,瞬间充斥了整个狭小的空间!
这气息…与外面腐心瘴气的味道如出一辙,却又更加暴烈、更加原始!
刑天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挣扎着想要靠近,却被那股狂暴而危险的气息逼得无法动弹。
“爹?!”刑天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黑暗中,刑战猛地转过头。借着胸口石片那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润光晕,刑天惊恐地看到,父亲那双在黑暗中原本如同猛兽般锐利的眼睛,此刻竟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浑浊的灰绿色!那眼神里,属于刑战的狂暴和刚猛正在与一种陌生的、冰冷而贪婪的兽性激烈地搏杀、撕扯!
刑战死死地盯着刑天,喉咙里滚动着非人的低咆,那粗壮的手臂上,虬结的肌肉如同活物般不受控制地抽搐、贲张,皮肤下的血管诡异地凸起,呈现出一种不祥的暗绿色泽,仿佛有无数细小的毒虫在里面蠕动!
腐心瘴的剧毒,正沿着他之前被山彘獠牙划破的伤口,以及强行闭气时不可避免吸入的微量瘴气,疯狂地侵蚀着他强悍的躯体!那截沾染了山彘污血的弩臂残骸,此刻正冰冷地躺在他腰间的皮囊里,如同一个沉默的诅咒之源。
铁塔般的巨人,在黑暗的囚笼中,正被来自深渊的毒瘴,一点点拖向异化的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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