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头西斜,最后一点余温被夜风卷走,廊下温度骤降。
甘渊无力地靠着廊柱,连笑都没劲了。
针扎似的细微痛楚从穴位里泛活,密密麻麻地啃噬着。
面具紧贴着脸,吸饱了冷汗,又冷又黏。
寝殿内早已燃起灯火,暖黄的光晕透过窗棂,落在他脚前不远的地方。
那光看着暖,却透不出半分温度。
直到更漏显示已过亥时,殿内才传来一声慵懒的呼唤:“进来。”
甘渊推门而入。
殿内暖香扑面而来,让他几乎眩晕。
君天碧并未安寝,只松散地披着寝衣,斜倚在软榻上,手里把玩着一支赤玉发簪。
长发如瀑散下,遮住了小半张脸,眼瞳在灯火下显得愈发幽深。
“关门。”
甘渊依言合上门扉,将冷风隔绝在外。
他垂首站在门内阴影处,懒得动。
“过来。”
甘渊无奈地迈步上前,在软榻前三步远处停住。
君天碧终于抬眼看他,“今日,委屈了?”
“属下不敢。”
“是不敢,还是没有?”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没有。”甘渊随口敷衍两个字。
她放下发簪,朝他勾了勾手指,“再近点。”
甘渊迟疑了一瞬,终究还是依言又上前两步。
君天碧伸手碰了碰他侍卫服的前襟。
“这里,”她的指尖隔着衣料,点在那处,激得他皮肤起了一层栗粒,“憋着气吧?”
甘渊全身肌肉都绷死了。
“被吸血,被当成看门狗使唤……”
她每说一句,指尖就轻轻点一下,“还得忍着恶心,听孤的话……是不是恨得牙痒,却还要装出这副恭顺样子?”
甘渊舔了舔微微干涩的嘴唇。
他不能承认,也不能否认。
“属下……不敢。”
“是不敢恨,”君天碧轻笑,“还是……恨得想立刻杀了我?”
杀意?
他倒没有如此清晰地想过,却被她如此血淋淋地剥开!
君天碧收回手,并不在意甘渊的回答。
她重新靠回软榻,慵懒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恨也好,怕也罢,你的命是我的,做什么都可,唯独死不准。”
她摆摆手,厌倦了这场对话:“去外间守着,别死在外头,晦气。”
甘渊才想说晦气,说了一堆废话,就指望吊着他的命?
给他找医官治治呢?
他一步一步挪到外间。
靠着墙壁滑坐下去,身体冷得发抖,可胸腔里却有一股邪火在左冲右突,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绞痛。
恨吗?
怕吗?
他不知道。
无论如何,契约在身,他必须保她不死。
直至……她诞下继承人。
或者,她放自己走。
在此之前,那双眼睛已经将他钉死在了这无间地狱里。
无处可逃。
夜渐深,烛火在内间噼啪轻响了一声。
外间角落,压抑许久的咳嗽声终于再也忍不住,从紧咬的牙关缝隙里漏出来。
一声接着一声,破碎嘶哑,从外间传来,割刮着寂静的夜。
君天碧躺在内间的软榻上,翻了个身。
可那咳嗽声非但未止,反而愈演愈烈,撕心裂肺。
君天碧坐起身,眼底紫芒一闪而逝。
她赤足下榻,无声地走到帘幔边,猛地掀开。
甘渊蜷在角落痉挛着,墨色侍卫服被冷汗浸透。
再这么咳下去,这血包怕是真要碎了。
君天碧皱紧眉头,上前在他身边蹲下。
甘渊察觉到的她的靠近,咳声卡在喉咙里,挣扎着远离,却连挪动一寸的力气都没有。
君天碧懒得废话,直接按上了他咳得发烫的胸口。
感知到他体内狂暴乱窜的气血,正在肆意冲撞着他本就千疮百孔的经脉。
麻烦。
她操控着力量镇压他沸腾逆冲的血液,约束着它们回归本该流淌的路径。
一丝差错,就可能直接绞碎他的心脉。
甘渊只觉得一股强横的力量猛地灌入心口,那些翻江倒海的痛楚竟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咳嗽声戛然而止。
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胸腔里那致命的撕扯感消失了。
城主……用魔功救人了?
而且她的力量……比传闻中更加可怕,更加深不可测。
君天碧收回手,垂眸看着只剩喘息气力的人,“孤说过,不准死在外头,晦气。”
甘渊艰难地偏过头,面具歪斜。
他透过模糊的视线,看着君天碧在黑暗中氤氲着紫色幽光的眼睛,声音不成调:“……城主……真是让属下……受宠若惊。”
君天碧冷哼一声,站起身。
“滚里面去,省得半夜断气了,还得劳烦孤起来收尸。”
甘渊愣住了,里…里面?
“听不懂人话?还是想继续留在这里咳死?”
他起身跟在她身后。
内殿铺着厚厚的地毯,软榻旁还有一个看起来就无比柔软舒适的脚踏。
君天碧径直走向床榻,重新躺下,背对着他,扯过锦被盖好,只丢下一句冰冷的话:
“安静点,吵醒我,就把你扔出去喂狗。”
甘渊在那块脚踏边缘坐下,尽可能不发出一点声响。
里间的温暖渐渐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意,身下柔软的触感如同虚幻的云朵。
空气中弥漫的冷香无孔不入,提醒着他此刻身处何地,与谁同处一室。
身体依旧虚弱,方才那场掠夺般的救治带来的寒意尚未褪去。
但更冷的,是心底那片不断扩散的恐惧深渊。
城主的力量,诡谲难辨。
而他,似乎连生死,都由不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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